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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农垦集团 - 《广西农垦报》

路上的风景

作者:□  旺茂农场公司  张运森    
2023-11-29    

小时候,坐在28寸永久牌自行车后座,前方是父亲如山一般高大的背影,挡住了我的视线,也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风沙。我把目光转向道路两边,可以看到山坳里的水稻从秧苗长成禾苗,长出稻花和金灿灿的稻穗,最后变成一个个稻草人;可以看到梯田里环山而上的橡胶树在春天里抽芽吐绿,在秋天里落叶纷飞。当乡间小路延伸到更宽大的公路,还能看到怒吼的拖拉机在吐着黑烟,以及被轮胎甩起来的漫天尘土。

其实坐自行车的机会也不常有。父亲只有带着我从农场回到农村老家看望爷爷,或到遥远的圩镇为我裁剪衣服、购买鞋子,又或者我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我才能坐上那辆古董自行车。从当时的桂丰农场九队回到农村老家,大概要走30公里,途中经过两个圩镇。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即将到达六靖镇的路上,有一个铁架搭建的标志性门楼跨立在道路中间,上面写着一排醒目的大字:您已进入六靖镇中心;在返回农场时,又在门楼的另一面看到:欢迎您再来六靖。大概是善意的问候总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吧,每次见到这熟悉又陌生的门楼,我的心中都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自己就是六靖镇的客人。

上初中时,父亲正好把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可以载着我到路口搭乘班车去学校。我的身体已经长高,坐在摩托车后座,父亲不能完全把我的视线遮挡,我可以看到前方的风景了。但前方可不仅仅有风景,还有料峭的春寒,密集的雨点,迷眼的风沙,以及凛冽的寒风。我半眯着眼睛凝视前方,想看清前方的风景。但我仅坚持了几分钟,泪水便流了下来,不得不转过身去。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坚持把我送到路口,又自己开车回去的。这两年我也开过电车接送小孩,当骑在车上,前方便再无风景,眼里只有路况、来往车辆,心里只有身为父亲沉甸甸的责任,我似乎也读懂了父亲。

大学开学那天,是父亲陪我去报到的。我们先到路口乘坐班车到六靖镇,再转乘长达两个小时路程的“长途”汽车前往县城汽车总站。摇摇晃晃的汽车在蜿蜒颠簸的道路上跋涉,抵达双头岭爬坡时,我在心中默默地数着车辆拐了几个弯。但我数着数着就乱了,我的头有点晕,始终未能验证双头岭究竟有没有九曲十三弯。车辆爬坡速度减缓,低速档发动机抖动的力度更强,整个车子仿佛要散了架,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艰难地翻山越岭。我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有一些人已经昏昏欲睡,汽车终于翻越了这座高山,然后又在尘土漫漫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直到翻越第二座大山犀牛岭,距离县城近了,车厢里的气氛才变得轻松一些。

到了县城买好前往桂林的车票,汽车启动时,夜幕也逐渐降临,街灯亮起,我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这座小县城。汽车的线路不是直达,也不是全程高速,途经贵港、柳州等地,还要到各个地点接人,甚至还要带货。在夜间,我也欣赏不到路上太多的风景,只是通过车灯,可以时不时看到路上的景物在飞快地扑来,又飞快地远去。在前往贵港的路上看到许多像茅草一样的植物,一大片连着一大片,从路边绵延到无尽的黑夜中。我的心中打满了问号,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父亲大半辈子都是和橡胶树打交道,他也回答不了我的问题。直到多年后我入职农垦,到兄弟单位的猪场参观学习,看到猪场旁边的蔗田,久远的记忆才逐渐和现实重合,那就是甘蔗啊,专门榨糖的甘蔗!

参加工作以后,路上的风景逐渐变得精彩起来。在列车上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在轮渡上看波澜壮阔的大海,在飞机上看那白如蚕丝的云层和天边亮起的万道光芒,我的心情也变得激情澎湃。

当我又一次回到家乡,呼吸着带有些许炊烟气息的空气,饮用着从老井打上来的清泉,聆听微风拨动竹林发出的“吱呀”声,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当我从县城返回农场经过双头岭时,几乎是一个弯都看不到了,宽敞的二级路如同一条直线从双头岭飞过,如果不是刻意去回忆,都记不起这里曾经有一座高山。

最让我感慨的还是2022年底通车的浦清高速,把我的家乡和我的工作单位连接起来了,还从我们农场,甚至从我农村老家的山坡上穿梭而过,通往广东罗定,连接云茂高速。谁能想到,曾经远离圩镇的小山村,一到雨天就泥泞不堪的乡间小路,在多年后通了高速。农场和乡村的发展也因此走上了“快车道”,人们的幸福指数与日俱增。而这些欣欣向荣的小村庄和山上逐渐成材的林木,也成了高速路上疾驰而过的美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