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我想对我极度吸引的地方就是它塑造的不仅仅是女性,更是一个个能真真实实在生活中生活的人,这些人物身上有爱情,但不服务于爱情。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只是受限于了一个封建时代下女性的外壳而已,她本身和今天的我,和今天的你,没有任何区别。人就是会有所差异,在真正面对选择、面对前途和道义、面对内心的纯善和眼前实打实的好处,就是会犹豫,就是会权衡,然后进行不一样的选择,最终变成了不同的自己。这就是我喜欢这本书的原因,《红楼梦》写众生相,写得更偏向现实。
允许我带着点小小私心把林黛玉放在薛宝钗的前面来讲。我觉得黛玉这个人物之所以我喜欢,是因为我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种成长的路程,在此过程中我产生了很大的共鸣并且对自我的成长有了很大的帮助。如果让我用一个字去表达的话,我想用“我”这个字。林黛玉身上的极具意义的那部分,也恰好是这个字,甚至说红楼梦这本书也是。如何在社会的洪流之中,安放好自我,安放好这个“我”,我想,无论放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个极具探讨价值和不同解法的命题。那么,想要探求一个人的自我,想必就要联系她的成长过程。
黛玉的第一个阶段,我想用落差感这个词去概括。她的家教,家境都数一数二,从小受足了宠爱。因为母亲病故,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家。初来贾家你是非常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子身上那种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感觉,她那种尖酸刻薄其实对应了她当时的那种心境,就是作为一个小孩缺乏了与之前一样的关注和宠爱,她感到了不安。一方面以一种很怕自己融入这个群体被别人笑话了去的想法,一方面又用一种过于敏感的心态、刻薄的攻击来去保护自己。这是作为一个孩子时期的黛玉。
黛玉的第二个阶段,她走入了爱恋之中,在漫长的和宝玉耳鬓厮磨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互相爱慕。来了个薛宝钗,黛玉感觉到了危机,薛宝钗的才气是丝毫不输黛玉的,并且容貌家境也相当。她担心宝钗走入宝玉的视角后,宝玉会因为她更加的成熟而渐渐疏远和自己又像爱情更像友情的关系。
黛玉的第三个阶段,发生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贾宝玉向林黛玉表白了,这算得上是整本书的一个小高潮。这段场景中我想令我记忆最为深刻的是宝玉说的那句“你放心”。其实在这一次,黛玉真正感受到了那种很深切的肯定——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优秀或是如何,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我们讲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饮也大抵是这个意思。
黛玉的第四个阶段,我想她已经迈向了一个理想主义者或者说浪漫主义者的成熟。那是一种对自我的和解,你这个时候看不到她曾经的身上那种孤傲的感觉,宝钗打发婆子来给林黛玉送燕窝,她会赏些酒钱,你发现她对待贾府这些底层的所谓的“俗人”也用心招待了。这是一种在体会过价值观念崩塌到重建之后,对于他人的处境更加理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一定的帮助。
我想这是我从林黛玉身上学到的东西,我看到了她的成长,并跟随着阅读的深入一步步走完她的一生。我当然无法走进她那个封建时代下,对其极具悲剧色彩的一生感同身受,但是她那种极其完善的,直面自我,一点点完备自我,在矛盾和苦痛中坚强成长的姿态,我想是她带给我,最宝贵、最真切的感受,也足以成为我喜欢她的理由。
接下来我来讲宝钗。我并不是一个宝钗的人生模式下成长出来的人,所以我对于她的理解,可能有偏差,也有不全。
如果说,黛玉是一个把自己的路走好的人,她达到了自我的认可,那么宝钗无疑是一个把自己的路走成功的人。黛玉有自我的矛盾时期,对于人有刻薄,尖酸,有敏感脆弱的那个时期。但宝钗这个人身上似乎没有,这个人似乎就像阉割了自我感性一样,从头到尾都展现出来一种过分的成熟。
宝钗的成熟是不是一种世俗?如果我们一味地强加给宝钗这个人物,说她虚伪,说她漠视生命,说她冷血,那我们本身就是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去感悟。如果说黛玉身上体现的是一种悲天悯人式的爱的话,那么宝钗身上体现的是一种以牺牲自我感受为前提的责任式的爱。其实阉割自我感受,这是一种极其决绝,极其勇敢,勇敢得甚至牺牲式的处事方式。
话说回来,就算是我们觉得宝钗不世俗,这也是一个极难让人爱上的角色,就单从薛宝钗在金钏投井后的反应来讲,我们可以说这个人冷血无情,但总感觉又有点不对劲。这里我借用一些我所看到别人所说的话语,“这是一个以第三人称视角去度过自我人生的人,她从未真正参与到与他人的关系之中,而只是从容即兴地扮演好了一个个在不同场景下,她需要扮演的角色而已。”其实能发现黛玉的身上会有一种执着感,她执着于爱情,执着于自我,所以在薛宝钗出闺成大礼的时候,她宁愿会选择焚稿断痴情,活生生悲愤至死,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去诉说自我。但是薛宝钗就是另一面,什么都不执着,故而什么都能做得游刃有余,对人对事总能给自己留有余地。薛宝钗更像是悟出了人生荒诞性之后的悲观,悲观之后,认识到抓住眼下,不悲叹失去,不强求未来,顺其自然就已经是极好了。有个结论是黛玉是浪漫主义的化身,宝钗是哲学主义的化身。
《红楼梦》是一本我尤为喜爱的书,书中所呈现的不同人格,笼统来说是理性的和感性的人格,我觉得就像人发展的两种方向。前者可能更适合向外探索,后者可能更适合向内探索。但我觉得无论是哪种人格,我更希望是以包容和理解的心态从对方身上补足自我,并不是一味的在自己的方向走向一种极端。可能你像过分理性的人格发展成极端就变成了非常自我,不顾及别人,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他人,我想变成这样就并不是我们所喜欢与之相处的人了。或者后者,在自我敏感的内心中慢慢变得封闭,不交流,过分情绪化,别人和她交流她会捕风捉影,我想也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人想必也不讨喜。所以,并不要向着极端去发展,合理地平衡好自我、改善自己,我想是我从这本书中所学到的人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