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内陆出生长大,没见过海。然而我曾闯入那片名为洱海的梦境,从此无边的碧蓝魂牵梦萦,我竟真似遇见了海给我的感动。
那是我和友人的云南之旅的倒数第二站,下了车,只一眼,我就望见了被洱海养育的大理城的面貌。 扎进水岸的树林只薄薄一圈,朝后望便能看尽湖岸的人间。 洱海大方、敞亮,以一个胸膛深含历史的老者姿态, 向我展示它的子民——远方那些高楼林立里, 缤纷的故事在岸边被无声地谱写成歌。 其后远山千黛, 山脊裸露,冷峻的岩土沉默着向我传来古老的呼唤,过往白族先祖依山耕耘的日子与山岩同辉。
我奔向岸边,与狂奔的风撞了个满怀。 时值二月,江南冷雨凄凄、北方大雪倾城,可在此处,陆风却裹挟着明媚阳光流淌过我。 那个瞬间,岸边树林与我一同回应暖风。 它们笑得发颤,把投到岸上的光影切得粉碎。我回头,看见湖水迎风舞蹈,波涛缓缓滚上岸,又惬意躺回湖床。潮声脆脆的,没有冬日的沉闷,它自由弥散,包裹住我褪色的一颗心。
风声掠过。 我走上了岸边的步道。 载着鲜花的一辆辆自行车掠过我的视野,把骑车游人的笑声拉得很长很长。心头一动,徜徉寻觅,终于我也找到落单的自行车。 于是我乘上风,用车轮丈量湖岸。
向前望,我的视野被阳光融化。 我未曾想过此处的太阳会是这样烈。 可是阳光毫不吝啬地笼罩我, 被五花八门防晒用品困住的我突然解脱,像植物在光合作用,尽情拥抱炽热的养分。
我骑得不快, 风景也就为我一一耐心地展现。 老柳背对阳光,柳丝轻晃,俯身悲悯地望着被遗弃的一叶残舟。 高大的水生树木严肃排列,它们的影子从根部生长。 湖藻倔强攀在延伸入湖的卵石上,无止息地摇摆。 白鸥滑翔,在干净的蓝天上变成一个点。 远处群鸥偷偷地在湖上一角聚会,只需看一眼,叽叽喳喳的声响仿佛就能将人淹没。 三两白墙民居伫立,远方而来的孩童在白沙滩上嬉笑,游人们带来的生命力和林木湖藻交织, 往下深深扎进土壤里。
当然最动人的风景还是那片湖,它内敛沉默。 天空把透亮的蓝色映射在水面上,洱海温柔地将蓝色拥入怀中, 用一湖深邃回应天空。奇异的是洱海那翡翠般的神采,它并不是作为天的镜子而存在,而是吸纳天的色彩,孕育出灵秀之景。 越是远离湖岸,湖水就越是泛着碧绿光泽, 洱海那遥不可及的湖心引人遐想,诱人深入。 那天是一个没有一丝云的晴天,倘若是多云的日子,湖水也许会清澈似潭水,把云层的波澜诡谲揉进平淡的波涛。
这一丝想象成了洱海赠予我的纪念品,在与洱海分别的日子里,我可以描摹它或晴或雨时的模样。 那天晃眼明媚的日光闪过我双眼时,正似记忆的闪光灯亮了几下,周遭一刹那静止的风景便被铭刻进我的心头。 从此,洱海在我心头永远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