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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五月，又是粽子飘香时。我家附近菜市场的摊位上多了个卖艾草、菖蒲和蒜头并用红布条绑成一束的摊主。我和妻逛菜市场，经过这个摊位也买了二把，过端午了，这是要悬挂在门上的。另一把是给儿子家准备的。

为什么要挂这些东西，小辰光听父亲讲，艾草是驱除蚊虫百脚的。菖蒲的叶子是一把利剑，插在门上可以斩妖除魔。蒜头作锤子，又说火雷的，用来驱邪避凶。门.上挂着艾草菖蒲蒜头，不管夜多深也不会有邪恶之气来侵袭，驱害的目的也达到了。从我记事起，每到这个时节我们家就会挂上艾草、菖蒲什么的。看看隔壁邻居，家家户户都在挂。不管老人说的怎么玄乎，门上挂上这些东西似乎没有什么坏处。但驱赶蚊虫，清醒空气，我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些习俗都是上代头传下来的，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文革”中，许多文化的、历史的东西被破坏了，有的一把火烧了个净光，但这些风俗一直沿传了下来。平常百姓还是照老样子过自己的端午节。

过端午当然少不了吃粽子。买不起粽子，就自己裹。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是裹粽子的高手，她能用一张粽箬裹出四角交叉立体粽，还有什么枕头粽、三角粽、拇指粽，这些粽子她都会裹。家里裹粽子，买不起太多的肉，就变着花样翻新。放点红豆就是赤豆粽，糯米里放一颗红枣算是枣子粽了，拌一些豆瓣就是豆瓣粽了，吃的时候用小碗放一点绵白糖蘸来吃，也是蛮好吃的。烧粽子是用大铁锅烧的，快要熟的时候，粽箬的清香随着蒸气飘得很远很远，小河边娘娘家都闻得到。比我小一辈的阿芸姐妹，会搬个小凳看我往灶膛里放柴火。当然，她们不是觉得烧火好玩。烧好粽子，母亲会拿几个塞给她们，隔壁的有根也不会落下。

除了粽子，过端午吃的，嘉兴这带不像其他地方有“十二红”之说。我们小时候到端午节，就时尚吃五道带“黄”的菜。这“五黄”就是:黄瓜、黄鳝、黄鱼、黄泥蛋(咸鸭蛋),还有就是“雄黄酒。“五黄”好像是江浙一带的风俗。凉拌黄瓜，母亲会拍个蒜头再滴上几滴麻油，吃起来脆辣爽口。黄鳝洗净后和咸肉炖汤，汤水笃得像牛奶一样，味道极鲜。一盘咸鸭蛋，说是一盘，实际上只有两只，每只带壳切成四片，八片装成了一盘。再就是一盘红苋菜。难得会有黄鱼端上桌，那个年代，虽说红烧黄鱼很好吃，通常情况下是买不到的。雄黄酒么，一般人家不太会喝，就是喝了也只是象征性地湿湿嘴唇，父亲只倒一点点黄酒做做样子。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吃“五黄”，他说他父亲也是在端午节烧这些给他吃的。但为什么吃红苋菜，也说不上有什么讲究，只是小孩子把红苋菜夹在饭碗里，白饭变成了红色，觉得有趣好玩。这几样菜，说贵也不贵，过节了，一般人家都还吃得起,就是黄鱼不大买得到。

还有就是“点雄黄”。我小时候，小朋友们是不玩香囊的，也没有香囊可玩。只记得父亲会到勤俭路的兰台药店买一些雄黄回来，吃过午饭后，用剩下的黄酒来和雄黄，手指沾上雄黄，在我们兄妹额头上写上个“王”字。据说，写过了“王”字，蚊虫就不会叮咬你了。谁愿意被蚊虫叮咬呢?但用雄黄写过“王”字，还是会被蚊子咬。我家前面原是一条小河，是护城河经西门水关通往城内的水道。不知哪一年，老县委的大门前填了河道修了路，这水道就成了断头浜，城里下水道的污水往西排在了这里。你说蚊子能不多吗?特别是花脚蚊子，叮上一口，等你觉得那个地方痒痒的，用手一拍，长长的花脚被打在了手臂上或大腿上。到了晚上乘凉， 不用蒲扇的话，第二天不知会被蚊子咬出多少红包，但身上的痱子好像真的不多。

据说端午这一天，只要捉到癞蛤蟆用它煮汤喂小人，一个热天都不会生痱子。隔壁荀奶奶也曾悄悄对我说，五月初五这天，癞蛤蟆晓得有人想吃它，早就找个藏身的地方躲了起来，无论天井里、 墙角边、大树下、河埠头，你肯定找不到。我不大相信，为此找遍老西门的角角落落，不晓得是何道理，还真的一只也没看到。但我认定是荀奶奶在捣鬼，编一些骗人的鬼话来吓小人。后来听说癞蛤蟆有解毒疗痈、治咽喉肿痛之疗效，似乎当年冤枉了荀奶奶。

现在过端午，很少有人再用雄黄在脸上写王字，而是拿形状、颜色各异的香囊在玩，玩够了，就挂在橱门上、吊灯下，屋里也是香气满室，倒也物尽其用，蚊子也不大来招惹你。端上桌的小菜，何止是“五黄”。超市里黄鱼多的是，大黄鱼、小黄鱼、黄鱼鲞...应有尽有，只不过烧出来的滋味没以前好吃。除了“五黄”，还有鸡鸭鱼肉、山珍海鲜之类。红烧的、白切的、清蒸的、炖汤的、凉拌的、清炒的、糖醋的，名堂很多。吃过小酒到南湖边看龙舟比赛，老的拖着小的，男的搀着女的。远处，锣鼓声、喇叭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岸边，彩旗飘扬,人头攒动;水上，木桨挥舞，浪花飞溅，阳光下热热闹闹，笑声一片。

我想，这就是寻常老百姓过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