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期,我告别了燕园,告别了北大度过的十年光阴。在南岭北望京师,新学期之初的燕园,应如往日跳动着青春的韵律。借此机会,回顾下我的燕园负笈之旅,希望“新燕”们能有所感触。时过境迁,时殊世异,其中有些情况或许与现在的本科学习不尽相符,也权当十年来燕园生活的个案记录吧。
野蛮生长与“无用之学”
在北大,有很多种成长方式。我们有同学一进来路线就很明确,要成为金融奆子,但更多的同学,走上的路径都偏离了最初的设想。我自己大概就是一个野蛮生长的典型。我本科是数学专业,刚进大一的时候,有一个通选课交流会,当时几乎所有的通选课老师都会在教室里和同学交流。我当时非常有幸,第一次见到了阎步克教授,第一次感受到了学术大师的气质。不过当时由于我是一年级,有着数学学院“三高”的课程压力,没法选阎老师的课,于是就很大胆地和阎老师说,大二再来听,阎老师也非常欢迎。后来,我大概选了阎老师开的五门课,最后还放弃了高薪的工作机会,在北大兼容并包的环境中,走上了历史学这条“不归路”,这大抵也是“历史的行程难以预料”。
著名作家王小波曾提到,在上大学时,他的数学教授在课堂上讲:“我现在所教的数学,你们也许一生都用不到,但我还要教,因为这些知识是好的,应该让你们知道。”在学校里,我在北大主要学了两方面的知识,一方面是数学,另一方面是历史学,当然还有一些经济学、政治学、法学、文学等,但相对来说没那么系统,也没有学位。很不幸的是,数学和历史学,相比众多的实用技术而言,可能都不是什么真正的“有用之学”。讲句玩笑话,去新东方学烹饪,出来就业的专业对口率可能会更高。阎步克老师曾说过:史学是许许多多学问中的一种,它也跟各种学问一样,使我们聪明,给我们快乐。“大道相通,一通百通。”历史学特别是经济史研究,归根结底是科学。虽然历史学研究对数学工具的要求并不艰深,但数学学习所训练出的迅敏思维与发现问题的“火眼金睛”,是历史学研究必不可缺的。在攻读博士学位阶段,从史料钩沉中发现问题并将其抽丝剥茧,离不开逻辑思维的支撑。如果没有长期数学研究所训练出的逻辑思维,博士阶段的经济史研究将难以如此顺利。这种能力,我想无论从事何种工作,都将令我终身受益。
虽驽钝亦尽全力
林毅夫教授说,在北大讲课有一种“得天下英才而育之”的责任感。事实上,北大作为中国最好的大学,汇聚了全国各地最优秀的青年才俊,一进来难免会有落差感,这个时候,找准自己的定位、调节自己的心态就十分重要。在数学学院,我们有不少同学在本科阶段就会去选研究生课程,比如我们对门寝室就有一个学概率的同学,本科的时候去选修很多研究生都学不好的《高等概率论》,轻松拿到了 95 分的好成绩,当然现在工作的收入也比我高多了。我对自己的驽钝有很深刻的认知,所以心态一直很好,也不和他们去比,其实这就像小马过河一样,关键是要找准自己的定位,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径,不要盲目“从众”。
另一方面,老师们也会对大家提出更高的要求,特别是喜欢给大一的萌新们来搞一点“刺激”,卷面成绩可能相比高中接近满分的日常情况会有很大落差,李伟固教授就喜欢说,你们的绝对分数并不重要,关键在“序”。我还记得大一上学期,《解析几何》期中考试,我拿到卷面成绩一看,只有78分,但后来老师说有一个题目大家普遍没做出来,实际上我的成绩已经非常理想了,最终总评拿到了93分。
无论结果如何,一是要尽力,二是要实干。其实,我自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极致的完美主义,但这在北大是非常难做到的。一方面,周围的师长同学一个比一个优秀,无形之中就拔高了自己对完美的要求。另一方面,在做事之前就想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希望把它做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案出来,但到最后往往时间不够用。我自己在博士论文的写作当中就差点因为这个问题翻车了,按照论文写作计划,我需要做一些田野考察,但因为特殊原因一直无法成行,论文就沉浸在灵渠的问题中卡了半年。其实,我的论文在2022 年3 月就开始动笔了,到了 2023 年初的时候,才完成了不到一百页,大概只有最终版本的四成,最后只能用其他文献技术资料替代田野考察的方式,先把这一部分收尾,当然最后补做的田野考察也证明了这一部分的处理是正确的。我想,其实就是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闻鸡起舞、只争朝夕、尽力而为,做一个行动派、实干家。所幸,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比较扎实,思路也越写越清晰,在 3 月预答辩之前论文基本完成了,最后评议和答辩委员会的评价都还比较好,今年7月也顺利按期毕业。
尾声
光阴荏苒,遗憾很多,虽能享受孤勇者的自由,也难避孑然一人的慨叹。一年级时,我们的院长对我们说,社团、恋爱、学工最多参加一项,然而我这些都没怎么参加,最后学得也不算好。所以,如果遇到对的人,还是抓住机会品味校园恋爱的甘醇。犹记得十年之前初入燕园时,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曾对我们说:“十年之后,可能你们有些同学还在北大读书,而有些同学人已经没了。”我大概是第一种,而我们很熟悉的同学中不幸有第二种。所以说身体还是最重要的,我一直讲要为国家健康工作到90岁,从现在起算还有65年,我想,便以“为祖国健康工作六十年”,与大家共勉吧。
(作者为北大历史学系 2023 届博士毕业生,曾获北京大学三好学生、北京市优秀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