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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大学 - 《兰州大学报》

丝路星火

———记在孔子学院执教汉语的兰大人

作者:学通社记者 袁 洁    
2023-06-30     浏览(129)     (0)

侯贝贝与同学们毕业合影留念

陶还瑛与同学们课后大合照

陶还瑛在进行听力课堂教学

侯贝贝与同学们日常课堂互动

成雨珊参加“孔子学院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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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机会站上异国他乡的讲台教授中文,你愿意只身而往吗?

一群兰大人做出了他们的选择,先后前往丝路沿线国家孔子学院的汉语课堂。他们中有人兴趣盎然,满心期待踏上了全新的旅程;有人念念不忘,紧握最初的梦想步履不止;有人初出茅庐,怀着鲜活热忱奔向向往的远方。

背负行囊,挥别亲友,跨越山水,这些兰大人将不可与人道的辛楚隐于光环之下,他们走进陌生的地方,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驿站”中,传递友谊、增进交流,如星星点点,闪耀在每一个地方。

磨砺以须,启抵异国

“偶然听同事聊起在孔院工作的见闻,我觉得很有意思,就逐渐产生了兴趣。”2017年去往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国立东方大学孔子学院之前,成雨珊已在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执教二十余年。

从国内英语教师到国外中文教师的身份转变,成雨珊前前后后花费了大半年工夫。报名、考试、培训,正式到岗前要经历一系列耗时耗神的准备,如果不是真心诚意,恐怕很多人会畏惧这种“麻烦”。培训期间,两地奔波是成雨珊的家常便饭:周五夜晚,绿皮火车载着她哐当哐当驶向西安,第二天清晨醒来,在西安的街头随便对付几口早饭就急忙赶去参加培训;来不及在西安逛一圈儿,周日晚上又坐通宵火车赶往兰州,周一一早准时站在讲台上给自己的学生讲课。这样紧凑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两个月,“确实还是蛮辛苦的,但要成为一个国际中文老师,必须先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学养,我得对学生负责,对吧?”

除了成雨珊这样具有多年教学经验、临时报名的教师,孔子学院教师队伍里,还有很多年轻的身影。他们早早就开始准备,怀揣梦想,一步步迈上国际中文教师之路。

填大学志愿时,侯贝贝坚定地选择了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四年后又在兰州大学文学院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2018年6月,研一末的侯贝贝从兰大远赴泰国帕瓦纳·菩提坤职业学院担任中文教师志愿者,并在第二年获得了“泰国优秀中文教师志愿者”荣誉。

但吉尔吉斯斯坦之行,对侯贝贝来说则属于一个“意外”。2020年3月,泰国的志愿者工作结束后,侯贝贝计划前往兰州大学与格鲁吉亚合作共建的阿尔特大学孔子学院,彼时世界各地都笼罩在新冠疫情的阴云之下,无奈岗位因此被取消了。孔子学院总部询问侯贝贝是否愿意到吉尔吉斯,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既然打算要去孔子学院,那不管是哪里我都要去。”

2021年3月9日,侯贝贝在抖音置顶了一条视频:一本《中文教师志愿者资格证书》封皮显示出些许斑驳,证书背后,一面中国国旗和一面泰国国旗崭新平整,在画面里熠熠生辉。视频标题写着,“怀念2018年的夏天,期待2021年的工作,虽不舍家乡,仍期待远行,传播汉语。”背景音乐则是那句拨人心弦的“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那时,侯贝贝刚结束培训不久,正准备赶赴吉国首都比什凯克的69中学孔子课堂,开始他的第二段国际中文教师之旅。

同样出身国际中文教育专业的,还有文学院研一的陶还瑛。自本科起,陶还瑛就一直坚定着去国外教中文的梦想,并为之早早考取了中文国际教师资格证书,也加强练习了传统才艺等相关素养和技能,将汉教的初心一直延续至研究生。四年磨砺以须,对陶还瑛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2022年底,疫情阴霾散去,孔院中文教师志愿者的数量需求恢复,早已蓄势待发的陶还瑛顺利入选,“能在研一时就有机会外派到孔院,学校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支持和鼓励,不仅将课程调整到回国后集中学习,也快速高效地帮助我们准备了相关材料。”通常,研一期间需要学习专业课程,研二才能外派。特殊契机下,陶还瑛数年不变的坚持与积淀提前迎来称心的机会,“我觉得我们这拨同学非常幸运,经历很多不确定性后,一切都显得更加珍贵。”

为师为友,用心用情

初抵异国他乡,新的教学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开始了,长久的准备终于见到成效,但各种问题也随之而来。

语言差异是异国教学中时常出现的问题,尽管有所准备,但真正深入一线时,情况往往更加复杂多变。乌兹别克斯坦主要使用乌兹别克语和俄语,成雨珊作为英语教师,并没有这些语言基础。为了更好地开展教学,成雨珊特地报班学习俄语,逐渐能用简单的俄语教学了,“学生也非常开心,他们还经常鼓励我,每次我一说俄语,他们就说‘老师你的俄语越来越好了’。”

但掌握一门新的语言并非朝夕之功,课堂不等人,灵活处理沟通难题才是效率之选。在同样通行俄语的吉尔吉斯斯坦,侯贝贝通常用英语和俄语组合教学,有时也会“请翻译”:简单的内容,翻译工具就足够应对;复杂难懂的部分,本土的中文老师也会帮着一起完成教学。充足的备课和紧密的配合之下,没有出现课堂冷场的情况。

今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近年来“中文热”不断升温,与中国血缘地缘亲近、文化渊源深厚的老挝是“一带一路”沿线核心区位国家,民众学习中文的积极性很高,不少人能用中文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个别学生的汉语基础还不错,遇到比较难的知识点时,我会请他们用老挝语向全班同学再解释一遍。”陶还瑛说道,“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每个学生都能听明白、感兴趣,同时也激发那些汉语基础较好的同学更加积极地学习,自然而然地想要更上一层楼。”

语言之外,选择合适的教学方法是重中之重,也是作为国际中文教师的首要能力。

在比什凯克中学,侯贝贝的授课班从四年级跨越至十一年级,不同年级间学习能力、基础水平有很大差异,正需要孔子所主张的“因材施教”。低年级的学生活泼好动,“像是《舌尖上的中国》和一些美食博主、旅游博主的视频,都能很好地提升学习积极性”。对于高年级,侯贝贝就引导他们把获得中国政府设立的奖学金作为目标和动力,“高中生如果申请到政府奖学金,每个月的补贴在当地还是挺可观的,而且他们也更有机会来中国留学、看一看。”

跨越文化与身份的友情总在不经意间蹦闪出一些有趣的火花,也在日常中流露出种种真诚与温暖。侯贝贝和学生们亦师亦友,课堂氛围总是轻松自然。学生们或嬉戏打闹,抑或是与老师一起排练节目,每一幕都能看到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对于学生来说,侯贝贝是一位很有亲和力的老师,“很多老师和同学说我比较好相处,容易得到学生的认可。”

在成雨珊的课堂上,汉语学习更加具象化,颇显温度:“我尽量结合偏旁部首的含义给他们讲,比如讲到火字旁的字时,我就告诉他们,这个字一般是和做饭有关的,因为我们做饭要用到火;凡是带两点水、三点水,大多都跟水、河流有关。”她也经常将动画、视频等形式融入教学,“太空泛、太抽象的东西,学生听不懂就没有兴趣了,但是我把这些文字结合生活中的东西去讲,他们会比较容易接受,听懂了就很开心。”

在教学中,偶尔会发生一些“意外”的趣事,让课堂氛围更加轻松的同时,也把师生的距离拉得更近。成雨珊给学生们讲解反义词时提到“开朗”一词,同学突然提问:“老师,如果一个人不开朗,那是不是就可以说他很‘闭朗’?”成雨珊常常因学生这种奇思妙想而哭笑不得,但同时也觉得这群努力学习和勤于思考的学生“十分可爱,值得表扬”。

陶还瑛第一学期带的三个班级大多都零基础,但学生们对中国的文化习俗很感兴趣,她就在每节课前设置了文化介绍环节,通过图文和视频等方式给学生讲解中国传统节日和相关习俗,在每次讲解结束后带领大家记下这些中国节日名称。和学生们一起去中国餐馆吃饭时,陶还瑛趁机向大家介绍中国美食及点餐的常用中文,让同学们在实际生活场景中感受中文、学习中文。为鼓励学生们多开口、多练习,她也会设置一些问答互动、有奖竞猜之类的趣味环节,以一些中国特色的小物件作为奖品,“同学们不仅学到了新的中文表达,也拿得了喜欢的中国礼物”。

因为与学生们的年龄差距较小,陶还瑛和学生相处更像是同龄朋友:上课时如果拍到陶还瑛,同学们会做成小视频发到抖音,点赞量还不少;也会把一些她的“丑照”发到班级群里,陶还瑛也觉得蛮有趣。学期结束时,班长给回到宿舍的陶还瑛发来消息,神神秘秘地说要送她一个礼物,她赶过去后,对方递来在泰国清迈出差时特地带回来的手环:粗皮质、长獠牙,“风格比较粗犷,但的确是一份很有意义的纪念品。”

汉语教学绝非授人以鱼,而是帮助孩子们打开一扇看世界的窗户,丝路上的孔子学院由此承载着促进区域共同发展的重要意义。“孩子们也知道,在当前环境下,自己未来发展、眼界各方面还是挺受限的,也非常想到中国来留学。”成雨珊说道。来到中国的学生,有一部分会留下来,更多的还是会回到家乡,“但不管是留在中国还是回到乌兹别克斯坦,我们都希望能多培养出来一些真正的汉语人才,这也是孔子学院的初衷。”

事实上,这样的机会可能影响孩子的一生。在比什凯克,很多学生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无法为孩子支付私人学校的学习费用,这意味着普通孩子可能没办法发展自己的兴趣特长。而第69中学同孔子学院的合作,让孩子走上汉语学习的道路,看见更多生活的可能性。对学生和家长而言,也给了他们一次改变未来的机会。

纵有百味,热爱无期

2020年春节,因父亲身体抱恙,成雨珊请假回兰州探亲,不巧碰上国内新冠疫情爆发,原本只打算待十几天无奈变成了两个月,直到3月底才辗转从迪拜绕行回到塔什干。疫情之下,教学活动相对减少,也带来诸多不便,对家人也是满心担忧和思念,“当时难免有一点孤独,但好在我总能给自己找到事做”。每天清晨,成雨珊早早起床,沿着家附近的小河跑步,回家后或是给家人打打电话,抑或静下心做一些如翻译之类与科研、专业相关的工作,“我觉得人只要每天有让精力集中的事可做,就不会觉得日子太难过”。

孔院公派教师的任期一般是两学年,成雨珊在塔什干工作了四年才离开。“如果还有机会,条件也允许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再去孔院的。”除了愉快而难忘的教学经历,回忆起在塔什干的四年,成雨珊如数家珍:“我很喜欢那里的草坪,到处都有参天大树,走到哪儿都有各种各样的花儿,桑葚成熟的时候,街边随手就能摘到,非常甜。还有一条运河贯穿市区,我家就住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沿河的风光很好,这是我最喜欢塔什干的一点。”

从到比什凯克任教起,侯贝贝经常会在网上分享一些记录日常生活和教学的视频。评论中时常有人问如何成为国际中文教师之类的问题,侯贝贝都一一耐心解答,甚至特地拍了一个合集,对考证、培训、出国等事项作专门的介绍,“希望有更多人了解和加入这个行业”。对待网友,侯贝贝十分耐心,对待生活,他也无比热忱。更多的视频中,他去街边商店体验打馕,去比什凯克郊外的山村俯瞰全城,也去伊塞克湖、碎叶城等吉尔吉斯一些著名的景点感受异国风土人情。“那些简单的日常,总能让我们找到力量和勇气”,这是侯贝贝在视频中的描述,也是他对生活、对教学甘之如饴的热爱。

孤身异国从事中文国际教育五年多,而立之年的侯贝贝也有一些比较酸楚的回忆。“最重要的是远离父母,在父母生病的时候没办法帮到他们。独自在外,当地经济条件不太好,也不敢生病。”但作为大学时的梦想,侯贝贝对这一行业一直都抱有极大的热情:“当我在曼谷的车站、地铁站,莫斯科的机场看到路标或大屏上的中文,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我知道,作为一名国际中文教师责任重大,尽管困难不可避免,但我还是充满信心。”

身在老挝的陶还瑛,空闲时会和其他志愿者一起买菜做饭、一起逛街、体验东南亚特色美食和娱乐活动。然而,一开始去到老挝时并非如此自在,生活和工作的酸甜苦辣咸在日复一日的努力和坚持中,在老挝常年明媚的阳光中,在学生们可爱的笑容中,逐渐融合为最纯粹的满足感。“一到孔院就马不停蹄开始教学工作,没有太多缓冲的时间,还是很有紧迫感的。教学过程中也经常出现一些突发状况,我刚开始还挺慌张的,慢慢地就都能处理妥当了,在各类文化活动中也渐渐能独当一面。”在异国他乡独自生活,尽管笼罩着疫情的不安,那个曾经有些青涩的女孩如今越来越会引领学生和照顾自己。

今年八月份,陶还瑛将完成孔院教学任务回到兰大,进行研究生课程学习,她期望毕业后有机会再继续从事相关工作。人生路途山高水长,作为“新手老师”的陶还瑛,当下正在努力克服第一次身在异乡的艰难险阻、不断完善教学方式和技巧,同时也在用自己对中文教学的热情,感染班级里每一个学生。

这场跨越山河、跨越文化的“双向奔赴”,正在一次次课堂中不断被呈现、被铭记、被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