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独家
儿时的记忆中,我一直住在离市区不近又不远的郊区,和姨妈一家生活。那是母亲的故乡,一个很美的地方,四周被青山环绕,溪水潺潺流动。牦牛成群,慢悠悠吃着青草,吃饱喝足后满足地打着一声又一声“饱嗝”,静中带动,而这片村庄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平和且安详,细细地感受着每一阵微风,雨后新鲜泥土的气味,如大海,波澜不惊,就像我的母亲。
印象中从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母亲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她总是安静的,办起事来也从不马虎,有条不紊,每每家长会,无论是我学习退步伤心难过之时,亦或是成绩优异得奖被老师表扬,她总是平静的,就好像在无声地告诉我不要气馁,不能骄傲。她从不会大肆表扬也从不打骂我,不知怎的,我也没有因母亲的平和变本加厉,反而越发乖巧,她身边的人也亦是如此,这可能就是母亲性格的魅力吧。
要是偏要说一下母亲没能波澜不惊,就只有六岁那年我的意外落水。那段时间跟水有关的一切我都觉得异常稀奇,不顾母亲劝阻,我就开始拿起母亲的护腰,伸向湍急的管道河水中。那时我好吃不好动,体格肥胖,一个重心不稳全身扑倒在水中,还没来得及多想,只感觉自己在顺着水流一直往下,母亲见状,毫不犹豫坚定将手伸进河中,这一刻,她好像忘记了管道两侧的玻璃碎渣,忘记了疼痛,一下子将我用力托起,母亲那娇小的身躯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惊住了。
她处事不惊,但她也不会安于循环往复的生活。她坚韧,她努力提升着自己,总是会试图弥补以前没能继续读书的的缺憾。早晨六点,她就已经手捧着她的经书,轻声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读着,丝毫没有气馁放弃。一次因噩梦惊醒,隐隐约约听见母亲在读经书,有些惭愧。一届大学生在风华正茂之时仰头大睡,这下全然没有了困意。细听,母亲读的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从之前字符都认不全到如今流畅吐字清晰,要我现在去读都不及母亲半分,足以看出她这段时间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她的坚持,她的进取。自打那天起,我也没有脸面再继续蒙头大睡了,我也开始了早起晨读,背诵。因为母亲,我明白了努力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努力会让一个人熠熠生辉。
母亲平静但不古板,她是我的好姐妹,总是会拼命追赶上潮流。我稀奇古怪的习惯总是会被谅解,走在路上会悄悄留意和我同龄的女孩儿穿什么样的衣服,在我们一起去买衣服时她的眼光总是很好。在内地上学常年见不到,令人意外的是她总能知道我不同时期的喜好,寄过来的衣物美食无论哪个同学见了都夸一声好,我们相互分享喜乐,无话不谈,她是我最佳的倾听者。跟朋友闹别扭不开心时她总会在一旁耐心听我陈述,从不会打断我并加以评判,会让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和下一步的打算。她也是我的诸葛亮,为我出谋划策,总会给我一些实用可行的建议。
她从不会给我传输消极悲观的能量,母亲平和且从不会揪着小事不放,她更多的有一种豪迈潇洒,悠然自得的感觉。她喜欢花,秋天播种,待到春意盎然,苗纷纷冒头时,母亲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像个小孩子在炫耀自己今天新买的玩具一样,在屋外摆手示意我出去,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神里有光。夏天顺着窗往外看去,一片花红柳绿,经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多看几眼,再赞美一番,母亲表面平静,微笑示意感谢,而我隔老远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喜悦。母亲有些念旧,秋天树叶纷飞,她又开始忙活了,生怕她的花熬不过冬季,拿来些黑色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将它们包裹起来,起初我觉得母亲这是多此一举,花怎么可能会撑得过冬季,但等到春天我被打脸了,母亲竟然把去年的花保存完好如初,夏季它们照样叶绿花红的,我对母亲又多了几丝钦佩。
母亲不仅花种得好,大大小小的手工活,体力活在她面前都不在话下。她有一双巧手,织毛衣,编发,做饭样样得心应手。记忆中我很喜欢洋娃娃,每次都希望洋娃娃能有好多漂亮的衣服,母亲抵不住我期待的眼神,就开始对娃娃来回比划,那段时间我忙着写作业,母亲就在一旁认真地给我的娃娃织裙子,因为母亲不是专门的设计师,我也没有抱很大的期望,就希望洋娃娃能有一件新衣裳。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不仅将裙子编织完成,竟还附上蕾丝裙摆,还在上面编织出很多精美的小花,这下裙子比机器制作出来的更为好看,更有灵魂了。
她总是细心守护着我每一个喜好,编织裙子这件事本来就很费眼睛,母亲还这么认真地为我的洋娃娃制作裙子,那时候脑瓜子不灵活,傻愣愣总是玩了几天就弄丢,她连续编过好几个,不成想这是母亲耗费了很多的时间精力才赶出来的。
一次夜里,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哗哗下起大雨,生性喜欢水的我就求着母亲让我出去淋雨。起初她不答应,怕我感冒,几番劝说,母亲终于被说动了,“好好,那就一会儿。”得到肯定急急忙忙披上外衣出去淋雨,我在雨里跑啊跳啊,不一会儿母亲也出来了,她看上去竟然比我还激动,一问原来母亲年轻那会儿还会在冬天和朋友一起下河游泳,很能体会我的心情,母亲发自内心地开心,不仅因为回忆起她的青春,最主要还是天很久都没下雨了,她在为许久没吃上新鲜青草的牦牛开心,为那些期盼着秋天有个好收成的农民开心,“他们都在盼着这场雨。”母亲说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