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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至爱亲情】冠军爹

作者:文新学院 熊萌    
2023-06-21     浏览(85)     (0)


  前几日接到爹的电话,左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问完工作问生活,最后连隔壁顺子的爷新养了几只鸡仔都说了一遍,才犹犹豫豫地挂了。有些不解,联系了妈,才一语道破爹是没钱交电费了。
  我哭笑不得,忙交了二百,又在微信上和他讲了一声,手机屏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最后爹回了一句“好”。盯着对话框,我不由地想,什么时候“冠军爹”变这样了?
  “冠军爹”是我年少时给他起的绰号,一直沿用至今,因为爹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给自己头上安了无数个“冠军”的名头。
  早些年村里兴养猪鹅,他也赶趟儿买了一头猪仔和几只鹅。逢人便说自己的鹅是顶好的优质鹅,猪是香猪。大家都把他的话当笑话,谁家的小香猪长得又肥壮又大个,搞得主人身上的猪屎味熏出十里远?背后笑笑还好,但是当爹的面说爹是会生气的,能梗着脖子和别人争论很久。后来爹又种了一亩红薯地,还没成熟便到处吹嘘自己的种植管理能力,种出的红薯个个比别人家的大。大家不想和他扯皮,只是背后说他种苕人也“苕”、凑一处去了。“苕”在我们方言里指“傻”的意思。
  爹有时候确实“苕”,不只是村内人这么说,我们屋里人也这么觉得,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愈演愈烈之势。前些年村里的干部组织给失能老人捐款,爹啥也不懂,一头雾水地凑上去,许是看别人都在说显得这是个要紧事,又或是觉得自己不参加别人会笑话他没面子,爹上前捐了五百块。这件事被妈念叨了几天几夜,五百块啊,要养多少的鸡鸭鹅再种多少的红薯黄豆?爹一开始还能装作满不在乎地反驳“这是做好事,大家都捐了的”,直到听说三四千人的村子只有一百来人捐了款爹才彻底沉默了。听妈说了爹充冤大头的事我和姐姐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姐姐偷偷拿钱补给了他,这事才算不了了之,只是时不时会被妈拿出来说爹一顿。但爹大多时候还是非常抠门的,上街赶集的时候因为一块钱和人家砍了半个小时的价,把老板搞得连连摆手,直说不卖了,我在一旁尴尬地面红耳赤,爹不死心还想继续,最后被我拉走了。
  爹没什么文化,读书只读到五年级,但上学时候指出老师讲错的地方被罚站的事他念叨了一辈子,当成自己聪明的一大力证。爹长得也不好看,小时候我的同学喊他“印度人”,我自然而然被叫作“小印度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和爹一起走,嫌丢人。但正是这样没文化没力气的爹,养大了我和姐姐,让我们不愁吃喝地生活了二十年,还有机会走出农村去到大城市读书工作。爹没生下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村里没少议论,但爹并不觉得如何,还很以女儿为傲,别人说自己女儿一句不好他都会扯着嗓门骂“重男轻女没得出息”。
  这两年因为封村爹颗粒无收,失去了全部的生活来源,他也老了很多,曾经的“养猪冠军”“种地冠军”“管理冠军”在我面前开始试着放下一点骄傲,承认自己的管理能力不行,资金运转不佳。而我也学着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在自己使用之余攒钱打给爹妈生活。
  我从没告诉过爹,这个被我喊作“吹牛冠军”和“抠门冠军”的男人,早已是我和姐姐心中名副其实的“冠军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