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爷爷的金戒指找到了,就在那条被抽干的河里。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尚且还身强力壮的爷爷下水摸螺蛳时,手上的金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水中。后面,爷爷也去找过几次,但那条不算浅的河是一个不小的阻碍,爷爷最终还是没有找回那枚婚戒。奶奶数落过爷爷几次,不过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时间就这么流动着,比那条河里的水流得还要快、还要急。这湍急的河流带走了好多事物。原本身强力壮的爷爷突然中了风,又在一个好久之后的秋天突然离开。老屋的大堂中间挂上了爷爷的照片,奶奶夸过好几次这张照片拍得好,照片上的爷爷笑得很灿烂。
我知道奶奶是伤心的,但是时间啊、生命啊,这些复杂又烦人的东西总是带给人很多难过,这样的难过也只能用时间来抚平。
去年夏天,村里可能是想清一清河道里的淤泥,于是就在河边架起了抽水机。抽水机十分卖力地工作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奶奶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顿早饭后,她也走向了干涸的河道。
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是来看清淤的热闹,有的是打算捉点小鱼小虾当下酒菜,有的也来找不小心掉下去的东西。奶奶自有她的来意。
河道里隐藏着不少东西,但在奶奶后来的描述里,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伸手一探就摸到了这枚戒指。那么大的河道,那么多人,偏偏是奶奶一下子就找到了。仿佛她不是来找似的,而是专门和谁约好了,在某处放好了一枚戒指,到时候你来拿,一定能拿到。奶奶找了点清水把戒指洗了洗,然后兴冲冲地回了家。
奶奶后来向我炫耀她找东西的敏锐,比爷爷不知道厉害了几倍。她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正是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奶奶说:“看吧,金的东西有这点好,现在还是亮晶晶,一点儿也没变。”她又补充道:“不过,我感觉那天我找戒指的时候,兴许是你爷爷在帮忙,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奶奶满意地拿起戒指看了又看,再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
我抚摸着盒子,突然像是有一道电流窜过指尖。那个在多年前的夏天遗失的戒指,在这个夏天转变成了一个亮晶晶的关于爱的约定。
(朱佳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