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白首穷经】“竹”入诗篇异趣生
作者:侯梓实
春秋时期的《诗经·国风》中有一首题为《竹竿》的诗:“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这应当是“竹”入诗篇的滥觞。长长细细一竹竿,静静垂钓淇水边。郎恋娇妻无日夜,路遥难至妻身边。原诗一十六字,道出了丈夫对妻子的无限眷恋和对被拆散姻缘的极度不满。
然而更多的时候,诗篇中的“竹”总是和“松”“梅”捏合在一起。宋人文同曰“山石巉巉磴道微,拂松穿竹露沾衣”;姜夔云“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元人冯延登曰“瘦梅修竹未慰眼,只有清泪沾衣巾”。“松、竹、梅”三者关系之所以如此亲密,追根溯源,乃是因为它们被称为“岁寒三友”的缘故。君不见,天寒而地冻兮,树凋而花谢兮,唯独“松、竹、梅”手挽手,保持着忠贞的友谊,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生机。
不过“竹”的朋友圈远不止于“松”和“梅”,不少时候它还会与另外一些树木花草握手言欢。比如晋人左思的“俏蒨青葱间,竹柏得其真”;陶渊明的“桑竹垂馀荫,菽稷随时艺”;宋人苏轼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陆游的“桑竹成阴不见门,牛羊分路各归村”;清人沈曾植的“枫林一叶吊霜艳,竹翠万梢矜雪腴”;夏敬观的“理安长楠直插地,云栖大竹高参天”等等。显而易见,柏树、桑木、枫林、长楠、桃花都是绿竹亲密无间的朋友。
而且,“竹”还格外不耐寂寞,它喜欢与山村、与流水、与风雪、与烟雾、与雨滴相互陪伴。且看唐人杜甫的“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元稹的“还向万竿深竹里,一枝浑卧碧流中”;宋人王安石的“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范成大的“蒙蒙困眼无安处,闲送炉烟到竹梢”;元人张澄的“寒尽阴崖草有芽,竹梢残雪坠冰花”;萨都剌的“日暮鹧鸪啼更急,荒台丛竹雨斑斑”。也是元人的宋无,居然在自己的笔下同时出现了竹与烟、与雨寸步不离的情景:“要写秋光写不成,愁凝苦竹淡烟横。叶间尚有湘妃泪,滴作江南夜雨声。”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对“竹”尤其情有独钟。他画的“竹”至今仍然奇货可居,他写“竹”的诗至今仍然为人吟诵。“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这位郑县长,居然将萧萧的竹声听成了老百姓的疾苦声,而且表示,老百姓的事情,不论大小,都应当倾注全力予以关心,进行解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这位郑画家,居然赋予了石缝中生长的翠竹以鲜活的生命,一种无所畏惧、慷慨潇洒、积极向上的顽强意志与执着精神跃然纸上。百岁译人许渊冲生前曾将这首诗英译为:The firm bamboo bites into the green mountain steep; Its tooth like root in broken rock is planted deep.Steady and strong though struck and beaten without rest,It cares not if the wind blows north,south,east or west.具有音形意美的译诗,可谓与原诗铢两悉称。窃以为,许渊冲先生之所以能够长期坚守在翻译这块园地上,且做出了不同凡响的业绩,兴许与这首诗有着一定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