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9月29日星期日多云心情不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一个初中毕业的摊子妇女,生了俩男娃的大功臣,在这样没有波澜的日子里一眼望到了头,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写下来。不过,今天的运气倒还算不错……3点56分的闹铃像催命的咒,催的是一家的生计,我赶忙从库房推出我的“老伙计们”奔向“战场”——去老学校的西门口抢占好的摊位。那是一条上了年纪的老街,周围是露着丑陋机械管道的居民楼,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杠上支着两根松松垮垮的电线,像抢不到摊位的新来客。但是,甭看这片儿破,破有破的好处,这里汇集着我们的财主——和我们同阶级的穷学生、穷工人。在这块邋遢的空间里,没有趾高气昂,没有嫌弃与鄙夷,一到五点城管下班的时间,自行车的嘎吱声与叫卖声交杂,这片老街就活起来了,我们也活起来了,我们的日子也活起来了。
也许是天气闷热连蚊蝇都懒得光顾,也许是周末旁边的苍蝇馆难得打扫了卫生,星星点点的几个路人使得我和路对面面生的小妹格外局促,我猜她一定很年轻,没有见面就要絮叨上的育儿经,只得相对无言。哦,忘了说,对面的小妹看起来面生的很,灰色的大褂洗的发白,头上包着的红色头巾让她显得更疲惫了哩,许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天杀的又来了,快跑啊!”大嗓门儿哥是侦察兵,随着喇叭里的喊话渐渐变得清晰,大家都熟练的收拾起家伙什,或推着车狼狈逃窜,或在人流里吵嚷叫骂,倒是让死气沉沉的老街热闹起来了,只是容不得失神,没有人想成为幸运的倒霉蛋,一天的活儿白做了不说,未来几天的吃喝也要拮据。我循着肌肉记忆拐进旧巷口,这里安全的很,只容小推车进出,小轿车是进不来的,斑驳的破楼上滴水的衣服遮挡住大部分身影,是摆摊子们的天堂。
吵闹声渐熄,巷子外又红又绿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外边喇叭里的叫喊声仿佛在立威,我偷偷探出头想去看一看是那个倒霉蛋被扼住了尾巴。红色的头巾,单薄的背影,站在神气的小车旁皱皱的大褂让她显得更加窘迫,颤抖的手接过罚单,她没有说话没有争辩,只有沉默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的胸口。旁边好事的大姐自称“百事通”,在人群里打开了话匣:“来娣妹啊真是苦,自小蔫巴干不来这种伙计的,可是啊怎么办呢,她们家的命根弟弟呦,瘦小瘦小的,快养不起喽,还要供他上学哩,可怜了来娣妹儿呦……”
幸运吧,今天被抓的是我对面的姑娘。也许下一个就是我吧。
作者:薛谕茹 刘艺飏 杨姿瑶 张振业 孙诗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