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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财经大学 - 《西安财经大学报》

读书的力量

读书让人的心灵柔软

作者:□  白忠德    
2023-04-27     浏览(208)     (0)


20年前,踏上秦岭生态文学创作之路,有意识地阅读了一批生态文学经典,譬如法布尔《昆虫记》、梭罗《瓦尔登湖》、约翰·巴勒斯《醒来的大自然》、约翰·缪尔《夏日走过山间》、利奥波德《沙郡年纪》。它们为我的写作提供了养分,为我的授课扩大了范例,更为要紧的是变化了我的性情,内心渐渐柔软细腻起来。

我是从秦岭山里出来的,老家喂狗的多,小时还被咬过,就对“汪汪”们没了好感。6年前那个冬末,爱人的同事送给她一只小泰迪。还不足两月,是个杂交的,毛色淡淡的,失了咖啡的本色。最初我不大乐意,觉得喂养麻烦,会带来污染啥的,谁知慢慢竟尝到了甜头。

我属狗,儿子小名狗狗,第二年又为狗年,便觉得与狗的缘分不浅。又一想,咱是写动物吃动物饭的,要不疼爱动物,岂不成了叶公?

我为她取名白菜,一则我姓白,二则是个常见蔬菜名。自白菜到家,好比太白山变了珠峰。每每看书时,她时常偎依身边,温顺如猫咪,体温传给我,宁静感染我,免不得张狂起来,忍不住唠叨:“乖女子,你不学习,不唱歌,不听音乐,不看三国,不读《水浒》……你自己说,这样下去咋办?”我是每说一句,就用食指点一下,指头悬在空里,从没挨上过。起初她只是静静地卧着,或是站着,见我啰嗦够了,会突然跳起来,伸出前爪抓我,有时“汪”地一声,夹着炮仗的尖厉,刺痛了我的耳膜。白菜喜静不语,每天溜到南北阳台,前腿搭在落地窗台,伸长身子,探出小脑袋,几乎挨着玻璃,眼珠好久不动,仰观俯察,琢磨着窗外的草地天空,还有楼房。

我在书房忙活的时候,白菜要么四处溜达,要么窝在我脚下,过不了多久,就把小脑袋从我两腿间冒出来,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纯纯净净地望着我。往往这时,我就停下来,一边轻轻抚摸着,一边开始训话:“白菜,向你大(老家那里把父亲称‘大’)学习。你也来念念书,听你大给你读一段:‘父亲的小狗到他饭碗里抢饭吃,他便和小狗一同吃饭。他咬小狗的耳朵,小狗啃他的鼻子;他吹小狗的屁股,小狗舔他的嘴巴……’这是法国作家拉伯雷写的,你看文中的‘父亲’把狗狗看作了自家孩子,那是发自内心的爱啊。我以后也要对你好些,白菜听话,找你妈耍去……”左手晃着《巨人传》,右手轻柔地扑索着她。白菜听话地溜下去,碎着步子出了书房。

素常爱着白菜,却不娇惯,逮着时机就调教。大哥家曾养过两只狗——黄狼和财喜,是两兄妹,经常轮流啃一块骨头,那个香劲,叫人羡慕,嬉闹时就滚成一个圆球了。有年春里回老家,在家里歇了一阵,就去邻居家旁边那条沟里,看黄花苗开花了没有。它俩还小,却不岔生,一路尾着。正巧包里揣着两个吃剩的鸡蛋,便给平分了。可能没享受过,不晓得怎么破壳,用嘴拱来拱去的,我耐烦地剥了蛋壳,递到嘴边。它俩一口吞进去,差点噎住了,晃着小脑袋欢喜。第二天家里煮了鸡蛋,我把自己的那颗分给它俩一部分。这时脑子里闪过白菜的影子。

在西安家里,只有我和白菜分吃鸡蛋。我吃蛋清,白菜吃蛋黄,或是从中破开,各自一半。爱人和儿子从不给的,爱人只把打开的蛋壳让白菜舔里面的蛋清。白菜被惯坏了毛病:我们吃饭时,她就两腿搭在我腿上,眼珠不动地盯着,要是不给,先是吱吱叫着,用前爪使劲挠我的大腿,直到我屈服;有时我拿着她的那部分,把她哄进她的“卧室”,趁机关了门。她一下子灵醒过来,两口解决完,就要反抗,趴在地上,奋力而起,跳起来抓门,弄得门“嘭、嘭”直响。我隔着门大叫:“白菜,吃过就行了,咋能不听话呢?”

可能是听懂了,也可能自感力量不足,扑腾两下就收手了,安安静静地卧着,等着我们来解放。黄狼和财喜也被我惯了,只要见我端碗,就团结在跟前,等着我扔个土豆或面疙瘩。那次带回的沙琪玛,做了路途的干粮,仅剩一个,我给父亲分了一大半,自己留了一小半,掰了一块喂进嘴里,余下的分给了黄狼和财喜,它俩蹦得老高,张着红红的口。“长青这么欢喜狗,是个善良人……”母亲说着,满脸的慈祥。

财喜似乎前世与鸡结下对头,见着大公鸡,就汪汪直叫,似警告,又似进攻。财喜边迈步边叫唤,大公鸡雄踞不动,头伸着,脖子耸着,居高临下地瞅。财喜冲到跟前,大公鸡也不惧,忍受不住了,才往前踱半步,财喜开始后撤。见大公鸡停下来,它又发起新一轮攻击。它们的“拉锯战”让我想起白菜和猫咪的战争。白菜小时候受到院子里猫咪的欺负,结下了仇。长大后,只要见到猫咪,就猛地冲上去,汪汪着。院子大,野猫多,白菜的叫声四处弥漫。猫咪像院子里的野兔,胆子小得很,只要听到白菜的声音,或见到她的身影,便溜进树丛,或匆匆上了树,惹得她狂叫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倒是猫咪中的大个子,并不惧怕。它们和白菜个头相仿,身形却矫健多了。加之与老虎、狮子同宗,自带了一份荣耀与锋利。见到白菜追来,并不跑,蹲在原地,脊背高高耸起,脖子长毛乍起,两眼直直地瞪着,一动不动。白菜狂叫着,往前冲,盼着对方逃跑,这样很有面子的。可人家猜透了她的心思,偏偏不走,自己就怯了,相距丈余,不敢迈步了。有时大着胆子往前冲一步,再后退两步,声音渐渐细小起来。时常三个回合,白菜便败下阵来,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我身边,眼神很热切。心想不能顺着她来呀,如同辅导员开导学生,我也板起脸,抬高了嗓门:“白菜,你看猫咪没有家,你就不能有点同情悲悯心?”白菜倔强得很,哪理会我的说教,仍然见了猫仇恨,就追咬。

除了大个头白菜,我也爱身边更小的动物,比如曲鳝子、刺猬、蜗牛、蚂蚁,还有屁斑虫。有一学期给学生讲生态文学,一次课上一只屁斑虫闯进教室,偷偷爬上一女孩的课桌。这孩子没有惊叫,淡定地拿起课本,打算将它拨拉下去。女孩子的动作,吸引来我的目光。“虫儿掉到地上,不就被娃们踩死了……”这个念头刚蹦出来,我立刻停下来,快步走过去,示意她别动,掏出卫生纸,把小家伙轻轻包起来。返回讲台,打开玻璃窗子,将纸展开,想让它飞走,它却赖着不动,我又抖抖纸。许是受了惊吓,它细脚细手地离开纸团,爬了出去。

关上窗子,便放起风筝来:“同学们,屁斑虫走向了深秋的窗外,很快将抵达生命的尽头。那是自然的裁决,我们不做它的敌人。它与我们一样,也是大自然的主人。连这么弱小的生命都爱惜,我们是不是会更加热爱人类,热爱大自然?”同学们欢笑着,给了我肯定的答复。

我写这些话时,白菜就扯长身子睡在地上,头枕在我左脚,尾巴搭在我右脚,小腿腿并拢,随意搁着,肋部和肚子一起一伏,很轻微地,毛茸茸的大耳朵盖住了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