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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妈妈：

微风时不时地吹乱我的头发，冷雨打在伞上，给我匆匆赴课的路途伴奏了一首乐曲。我在温暖的宿舍里，给你写下这一封信。

交错的光影来到十七年前的冬天，镜头逐渐由模糊转至清晰———我看到了你，在老家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你往灶台里不断地添柴火，火苗由小蹿大，烧在大锅里的水冒出蒸腾的热气。

我脑海中的记忆是从三岁开始，也就是十七年前。自那时起，你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一个不停忙碌的身影。汗珠一粒粒地爬到你的脸上，你抬手用袖子去擦。后来，在学校里，当老师讲到“农家妇女”这个词时，我脑海中浮现的是你的模样。

再后来，我才知道，年轻时的你也是美丽的。在偶然被我翻出的一张照片中，怀着我的你，在秋日的枫树林里，微微笑着，眼睛弯成两轮月牙儿，嘴角微微上扬———是少女般的面容。左手还轻轻抚着一片刚好伸到你胸前的枫叶，脚下是满地的红黄交错。

你一直都爱着我们姐妹俩，总是尽力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们。在我小时候，家里比较贫困。有一次，爸爸外出打工，一连十几天都不能回家，自然也没有生活费交到你手上。家里已经有好几天吃不到荤菜了，我不肯吃青菜，你便盛了一碗红糖拌饭，安慰我的哭闹。你自己却一直吃粗茶淡饭。

我上小学后，不剪头发，把它留得老长老长。我记得你曾在晨光里，一绺一绺地梳着我的头发。然后把头发从中间分出一条白线来，再在左右两边分别编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有时候，我扭头看到阳光亲吻着你的脸庞，你把我的头扭正，叫我不要动。

勤俭持家的品质总是时时刻刻印在你身上。你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客人来了都不免要夸赞你一番。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类事情自然不用说，除此之外，你还培育着园中的蔬菜，到附近的树林中捡拾柴火，爬到半山腰采摘蕨草、清明茶叶、半开的杜鹃花，坐在椅子上给我们姐妹俩织毛衣、打棉鞋……我曾观察过我们家晾衣服的衣架，你总是把新一点的衣架用来挂我们姐妹俩的衣服，而旧一点的，甚至磨损得很严重的衣架，你还舍不得丢掉，而是用它们来挂你和爸爸的衣服。

你与别的妈妈不一样的一点，是你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你是外公、外婆三个孩子中的第二个，却是唯一一个被上天咬了一口的苹果。你出生时耳朵就有问题，听力很弱。这么多年来，外公带你走遍了大小医院都治不好，你的听力反而愈加退化。时至今日，你已完全听不见声音了。所以我从三岁开始，就成了你的“耳朵”。每当家里的电话铃响起时，我都会扯扯你的衣角，再指指电话的方向，你立马就明白了。你走过去接电话———通常是外公外婆打来的。你也听不太清楚电话那头讲了些什么，只是在这头不停地说着“我们很好”之类的话。

妈妈，出生在寒冬的你，从小就吃了不少苦，身体上的苦尤为明显。几乎失去了一个感官的你，一定很渴望听到外界的声音吧。妈妈，你只能通过我嘴唇的蠕动和手势的辅助来理解我说的是什么，但是，我是多么想让你听见我给你唱歌呀，大家都夸我唱歌特别好听呢。如果有一天，你能听见的话，我要给你唱的第一首歌就是 《萱草花》：“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开放，摘一朵送给我小小的姑娘……”你一定是不想让我受寒冬之苦，所以才把我生在温暖的春天的吧。你给了我生命，而且是一个健全的生命。妈妈，谢谢您。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我喜欢你“遗传”给我的一切。我喜欢你遗传在我脸上的小雀斑，它让我多了几分可爱；我喜欢你遗传给我的那一份倔强与坚强，它让我有勇气在自己所爱的事情上坚持下去；我喜欢你遗传给我的细致耐心，它让我在为人处世中收获了不少好评。你的勤劳品性也让我很少有懒惰的时候，它让我学会自立自强。你对我的影响，从出生到现在，从现在到将来。

写到此处，我想起妹妹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你，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脸上满是憔悴。看到这张照片时，我的内心为之一震。我突然醒悟到，你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身强力壮、似乎天塌下来都能扛住的妈妈了。白色悄悄爬上了你的头发，疾病也开始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你没有读过几年书，没对我讲过什么大道理。但是我想，这么多年来，你的日常的一言一行就是对我最好的教育。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妈妈，你守护了我二十年，现在，换女儿来守护你。您的女儿：钟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