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读书明理】阅《爱》有感
作者:文新学院 肖宇航
中国现当代女性作家张爱玲是一位积极塑造女性角色的代表,《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便是典型之一,其作为旧社会妇女悲剧命运的缩影而广为流传。而将眼光移到张爱玲的散文《爱》上,不难发现,其虽篇幅简省,但实际上在阅读过后依然颇感余味,这不禁让人思索这篇散文相较于传统之辈有何创新之致。
弗莱的原型批评曾提出过“母题”这一概念,指称的是小说或戏剧等叙事文学中反复出现的情节结构,很多作品在创作过程中往往有意或无意使用母题。而笔者认为,在文本中,作者为了凸显某些意识,很有可能也借鉴了母题的形式,以至于使精简的文字仍能隐现出更深刻的内涵。
首先是散文的叙事风格。叙述者从头至尾的话语中,我们难以发觉传统散文中抒情主体“我”的存在,作者隐匿第一人称,反而如讲述故事般将一个女子的遭遇娓娓道出,这种行为本身就颇有“转述”的意味,且语言之简省让人很难不产生对故事真实性的质疑,三言两语间仿佛是对某个情节模式的梗概。开场白“这个故事是真的”也很耐人寻味,隐约透露出,作者并非故事的亲历者,因而无法辨别真伪而进行预设,目的是借此表达一些观念,从而挪用现成的情节。从叙事体态上看,文本甚至有小说化倾向,采用零聚焦的全知视角来结构故事。对这个年轻女子偶遇男青年,再到被拐卖的描述,过于流畅,经历的转述还带有几分仓促,这种第三人称的快速描摹可以看出作者对于情节和人物掌握全局的渴望,显露出作者对情节真实性的不自信。
其次是这一情节本身的母题性。值得注意的是,散文中的女子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文本时间正好对应着春天,弗莱的原型批评中也提到过春天象征着初生之喜悦,往往对应着有生命力的情节。显然张爱玲在创作时也受到了几分构思层面的影响:女子“手扶着桃树”中的“桃树”属于一种隐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方面,植物象征生机,这与女子的青葱年华相对应;另一方面,“桃”又经常与少女爱情产生勾连,这与女子内心的悸动相对应。“月白的衫子”也象征女子心灵的纯洁无瑕。这都是在为女子与男青年的相会而做铺垫,后文年轻男女的相遇也就符合读者期待了。年轻男女的邂逅在文学中属实常见,于是作者又刻意将这个情景写得单纯,好让女子内心感觉的不确定性转化为文本风格的朦胧与神秘。
后文的发展,作者一笔掠过,这种“潦草”的话语也刚好印证前文猜想。情节的结尾,作者又快速补白,女子命运由盛转衰———被拐卖被遗弃,但仍在回忆那个青春躁动的夜晚。这种对女主人公内心的透视实在像作者在对一个原本枯燥平庸的故事进行想象和补充,这与开头作者所强调的真实性渐行渐远,已然让行文风格有了小说的建构色彩。这种情节模式大致可以概括为“初恋—沦落—回忆”式的女性遭遇。《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由年轻时对爱情的无限向往到被典卖到封建家庭,到最后任性麻木却也时常回忆年轻时的爱恋,这与这篇散文中的女子产生共同点:渴望爱情的原质,丧失幸福的结局。综上种种因素,这篇散文对女性命运母题的运用越来越明晰。
那么文本对母题的运用意义何在?笔者认为是为了表达作者对女性爱情的关注。母题的存在,让女性爱情悲剧这一主题愈发掷地有声。文本中女子之爱是轻柔朦胧的,让人有些难以琢磨。“噢,你也在这里吗”正表现出女子步入爱情的谨慎,张爱玲对于爱情中女子热烈而不张扬的特质捕捉得极为准确而生动,这源于“我手写我心”的老练。而时过境迁后,女子的爱意依然留存余温,这也来自张爱玲对女性爱情坚贞不屈的伸张与书写。然而由于时代现实的种种因素,女子爱情难得善终,即使在千万人、千万年之中赶上了对的人,那悄无声息的爱意也只能化作一句“你也在这里吗”无限永恒的回忆。将女性爱情抽象成母题略微有些残忍,但在那个普遍忽视女性情感诉求的年代,母题也具有其存在的深刻价值———为万千女子之爱而发声。
不妨将张爱玲的这篇散文看成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它将叙事文学的典型形象与散文的凝练格调熔于一炉,不失为一篇风格别致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