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江南春雨足,桃花瘦了鳜鱼肥。”惊蛰过后,桃李初浓,春江鱼跃,肥美堪脍。鳜鱼,春日里最肥美的鱼,也是颇具名声的鱼,以鲜嫩的肉质、香溢的味道、深厚的文化底蕴,成为人们的最爱。
鳜鱼又叫鳌花鱼,刺少肉多,炊熟后,肉呈蒜瓣状,如蕴玉含珠,如白莲吐艳,瓣瓣紧簇,洁白胜雪,衬以其特有的鲜腴柔嫩,深受食客的喜爱。鳜鱼的吃法颇多,在其生长的地域,都有一道甚至多道与之有关的传奇名菜,如清蒸鳜鱼、葱油鳜鱼、梅干菜烧鳜鱼、松鼠鳜鱼、乌龙鳜鱼、醋溜鳜鱼等。清代的菜谱《调鼎集》记录了十多种鳜鱼的做法,清蒸外,认为“炒片最佳,炒者以薄为贵。”
松鼠鳜鱼是苏州的名吃,亦是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必食的美味。烹制时,将鳜鱼去骨,鱼肉刻上花纹,加调料稍微腌制,挂上蛋黄糊,用热油锅炸熟,最后浇上糖醋汁。热卤汁浇到鱼身上,发出尖细的声音,像松鼠在“吱吱”地叫,故得此名。松鼠鳜鱼色泽鲜红光亮,吃起来鲜嫩酥香,酸甜可口。
鳜鱼最独特的吃法当属徽菜中的臭鳜鱼。臭鳜鱼闻起来臭,可是吃到嘴里,你会发现它是如此的与众不同。鱼肉散发着腐败的臭味,却偏偏是那么的鲜美独特,让人食后口齿生香,意犹未尽,恋恋不忘,堪称江鲜、湖鲜、河鲜菜中之极品。百多年来,臭鳜鱼一直长盛不衰,人们纷纷逐臭尝鲜,不亦乐乎!
因为臭鳜鱼的风行,古徽州地区甚至形成了“鱼不臭不吃”的风俗。臭鳜鱼多采用一斤左右的野生鳜鱼腌渍烹制,配以猪肉片、笋片等,小火红烧至汤汁浓缩,起锅时,鱼肉酥烂,香鲜透骨。经过与盐粒的缠绵,鱼肉变得更密实,自然展开成百页状,用筷子轻轻一挑,鱼肉即整块剥落。夹上一筷子,蘸上酱汁,瓣瓣滑嫩。
第一次吃臭鳜鱼,一行人还闹了个笑话。鱼上桌时,闻着飘逸在空中的阵阵臭味,都不敢动筷子。在朋友的劝说下,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初尝时,味道怪怪的,给人以鱼变质的错觉。再吃时,那臭味就成了一种特殊的风味,愈吃愈美,逾吃逾让人回味。难怪李时珍将鳜鱼誉为“水豚”,以为其味鲜美如河豚。
在烹制前,鳜鱼两面煎黄,以保持鱼肉不散。烹制时,放白糖、黄酒等,去腥、解腻、增香、提鲜。在湿热的气温下,部分蛋白质发生分解,产生粘液和淡淡的臭味,可是因伴随少量的氨基酸产生,增加了鱼肉的鲜味,这也是臭鳜鱼“闻着臭,吃着香”的道理所在。
鳜鱼寓意吉祥,鳜与贵谐音,鱼与余谐音,象征着富贵有余。因此,鳜鱼虽奇貌不扬,却成为诗人雅士、丹青妙手的心仪之物。张志和在《渔歌子》中留下了千古传诵的诗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陆游有诗云:“朝来酒兴不可耐,买得钓船双鳜鱼。”春江水暖之际,诗人思及鳜鱼的肥硕腴美,急欲尝鲜,按捺不住,急急忙忙跑到河边,从钓鱼人手里买得两条鳜鱼,赶紧回家尝鲜。
汪曾祺被誉为“最后一位文人美食家”,老先生极爱鳜鱼,他在回忆往事时写道:“我在淮安吃过干炸鳜花鱼,活鳜鱼,重三斤,加花刀,在大油锅中炸熟,外皮酥脆,鱼肉白嫩,蘸花椒盐吃,极妙!”关于鳜鱼的吃法,他亦如数家珍,“鳜鱼刺少、肉厚。蒜瓣肉。肉细、软、鲜。清蒸、干烧、糖醋、作松鼠鱼,皆妙。氽汤,汤白如牛乳,浓而不腻,远胜鸡汤鸭汤。”读他这些文字,绝对是惬意至极的享受。
鳜鱼之所以味美肉嫩,与其生活习性有关。它喜欢生活在河、湖、泊的底层,白天多侧卧于湖底凹坑,较少活动。夜间,在水草丛中四处游动,寻觅食物。其他鱼儿越冬时,基本停止了摄食,体内积贮的脂肪逐渐消耗,鳜鱼越冬时,不完全停止摄食。到了春季,桃花流水之时,鳜鱼也因此比其他鱼儿更加肥美。
“食鱼者首重在鲜,次则及肥,肥而且鲜,鱼之能事毕矣。”此为美食达人李渔所言,确为经验之谈。惊蛰过后的鳜鱼,且肥,且鲜,为不可错过的吃食。在桃花盛开、江河水涨的明媚春日,肉味肥美的鳜鱼,足以挑动我们的味蕾,且恋恋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