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生长在这片土地。在我的印象里,在冬天看一场雪,已经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天地浑然一色,是存在书本的童话故事,是停留在秦岭以北的地区的绚丽,唯独不属于这,不属于我。我对雪,有一种理不清的执念,不过这只是我一片痴心妄想。
这里的冬,是个性情的美人,时而寒风剔骨,时而艳阳高照。你永远都猜不中她的心思。
冬日里冻得骨头生疼的冷风惹得混身哆嗦,它将热闹赶入紧闭的房门内,房门另外一侧是走廊间呼呼刮来的风,让人无法亲近。最是在夜里无人的操场,灯光下蒙蒙的薄雾,模糊了眼前的景色,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仍是含糊的,走在空荡荡的路上,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颤,逼迫我加快了脚步。
某一天清晨,躲在云层后的暖日倾斜出一道明晃晃的日光,正走在下坡路的我,看着天边泛着金黄的油饼,只觉得手里的馒头也不香了。坐在教室里时,我的视线不由之主地从书本上生疏的单词抬起,转向眼前黑板,它被刷上一层阳光,然后阳光斜动了,最终落在我的手心里,我并没有因为感到刺眼而躲开,反而紧紧握起拳头,抓住了冬日里第一缕的暖光。
实不相瞒,我是一个很怕冷却又想看雪的南方姑娘,每年凛冬我都会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粽子,穿戴着着暖和的手套围巾,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怀着期许。我苦苦等着雪,可每一年我的思念都是单向的,永远等不到回应。今年也是一样的,我仍未等到,却等来一场接着一场牛毛针细雨丝。
夜里下课后,路上匆匆走过赶往寝室的同学,我站在商店门口,等着我的同伴,我缩着脖子,不停跺着脚,企图驱赶腿脚无知觉的僵硬。就在不经意间,我仰起头看向遮雨的屋檐,明亮的路灯照耀下,我看见黑不见底的黑洞降落了天使。也许是我的眼花,这只是细小的雨针。而当时我无比坚信着,这是深夜里一场无言的雪,它不愿惊动一草一木,却被我在光下发现它的身影,我并没有惊扰它。与它相视一眼,它便飘然离去。
曾经我就常常想着,我能站在雪地里,伸出的指尖能触碰到雪的温度,在门口堆一个有胡萝卜鼻子的小雪人,与路人打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仗。
其实我是见过雪的———九年前的十一月。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那时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雪,乒乓球台上堆满雪,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灰白色,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空白。我像是饮尽了杯中陈年老酒,一觉醒来,脑中只剩下零碎的片段,填不满记忆漏风的空洞。
冬天的尾巴很短,一场雪,一次恩赐,我满怀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