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人常以“秋”为肃杀凄凉的季节,所以天高日回,烟霏云敛的话,常常在诗文中可以读到。那凋零的,扫落的,肃杀的,冷默的景物,自然的摇落,是凄零的声,灰淡的色,能够使你弹琴没有谐调,饮酒失却欢情。
秋之凄戾,晚之默对,如果那是个易感的诗人,他的清泪当潸然滴上襟袖;如果他是个少年,对此疏林中的暝色,便又在冥茫之下生出惆怅的心思。在这时所有的生动,激愤,忧切,合成一个密点的网子,融化在这秋晚的憧憬的景物之中。拾不起的,剪不断的,丢不下的,只有凄凄地微感……这微感却正是诗人心中的灵明的火焰!它虽不能烧却野草,使之燎原,然而那无凭的,空虚的感动,已竟在暮色清寥中,将此奇秘的宇宙,融化成一个原始的中心。
触景生情、见秋生悲,似乎就已经是中国文人的一种固有形象了。的确,中国文人的“悲秋”情结,甚至可追溯到《诗经》,“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凉风习习的秋日,阵阵秋雨袭来,凋零的百花,枯槁的草木,满目都是凄凉之景。
秋之悲,着实让人动容,《红楼梦》中的那句“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秋雨助凄凉。”秋夜听雨的黛玉,就更是增添了一份多愁善感、愁苦凄凉,惹人怜惜。
但是,我们也应该明白,之所以会如此,正是因为触景生情之人,是深深地热爱生活、感受生活之人。
可是,难道多数都是如此,我们就也要如此吗?林语堂先生的“人的一生不论成败,他都有权休息,过优哉游哉的日子”,就并未延续这种悲凉与凄惶。在他的笔下,秋的况味是别具一格的宁静。独坐夕阳下,思绪飘忽,原来秋,可以是绵延的、怡然的,原来人生,则可以是醇美的、丰厚的。所以,重要的并非是传统,或许更是你个人的情绪感受、个人的生命态度。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秋日来袭,总会想起欧阳修的《秋声赋》。中学时代的我,曾一遍遍在早读课上朗诵它,一次次在草稿本上写下它。
过了些年才明白,曾那样喜欢它,乃是因为它与年少情怀里的伤感同调。可那时,何曾真正懂得,“闻秋声之悲”与“不闻秋声之悲”,其各有的“悲”与“不悲”呢?但是,每一份少年的情感、情怀、情愫都值得被珍视,因为秋天年年都有,我们却并非永远年少——真诚炙热而丰盈勇敢,这样的生命状态,或许是有期限的。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光盈照,也可让人的内心荡起绵绵温情。秋日不只于伤怀,也可以是金色的、美丽的——值得我们一路欢歌与欢笑,尽情享受这醇厚的时光。
秋之况味,仅止于此吗?若你内心足够丰富,也许身处秋天,却能心怀春夏秋冬的合集美景。
眼下,亦是一片零落的秋意,你那儿的秋光,是辉煌的,还是黯淡的?你那儿的秋韵,是醇厚的,还是恬淡的?你所感受到的秋意,从何而来,又指向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