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油农场虽然已二十几年,但那片有着我童年回忆的土地仍会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割麦的时候全院仿佛展开了激烈比赛,炖好一锅鸡块的母亲急冲冲地跑向地里捡拾遗落的麦粒,眼疾手快是她大获丰收的秘诀;剥玉米时,一家人坐在低矮的小木凳上,各自拿着两个玉米棒在一起使劲搓,掉下的金黄玉米粒落满一盆又一盆;有着一双巧手的父亲耗时半个月在院子的空地上造了一个一米深的菜窖,我曾经最喜欢一蹬一蹬爬下这个神秘基地取菜,再慢慢爬上来将胡萝卜递给在窖口等待的父亲,稍不留神没抓紧,胡萝卜又咕噜咕噜掉下去沾满一身土,招来父亲夹杂着笑容的白眼……
在农场生活的12年,每条小路、每个小院、每株植物都让我记忆深刻。而再次加深记忆,则是通过元旦假期无意间翻到的《遗忘在乡下的植物》这本书,薄薄一本,描写了12种农村植物,朴素又真实,绝无美颜滤镜。这是一本文笔幽默风趣清新闲适,夹杂着人情世故,又兼有对逝去田园生活的怀念和感伤的散文集。“我相信,人心是有发达的根系的,这根让你的身体无论行至何处,心灵依然归属于你初出发的地方。”自序中的这段话让我百看不厌,对儿时生活的思念一下子喷涌而出。细细翻看,书中每一页都能唤醒几段有色彩、有味道、酸的甜的苦的辣的童年故事,我的心波动不止,时常笑一阵子、哭一鼻子。复杂的心思从何而来?植物中交织的人情世故让我想到了逐渐老去的母亲,还有已经过世一年多的父亲,我时常幻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但是一切也只能成为埋藏在心底的奢望。
书中的麦田,一沟一坎一风一景都像极了我儿时坐在自行车上路过的那片农田。那时,学校离家有30分钟的车程,所以上下学都是爸妈负责接送我。傍晚下课铃声一响,我会迅速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透过大门看到父亲在开心地按动车铃,然后骑着老旧的二八自行车驮着饥肠辘辘的我回家。那时,坐在后车座上的我总会无聊地数路过几片麦田、骑过多长的柏油路才能回到农场。遇到陡坡,父亲还会拱起后背,双腿双脚齐发力使劲向前蹬。听着车轮吱扭吱扭缓慢转动的声音,我试探着问父亲需不需要下车,这时总会得到一句:“不用,你抓紧我就行”。记忆中一圈一圈的车轮,伴随我走过了整个小学。
我家院子里也有与书中枣树相似的植物。记忆中,每到秋天,我家树上是密密麻麻的枣子,在那个年代,枣子绝对是上好的零食,对我充满吸引力。休假在家的父亲会拿着长长的木棍敲打高处树梢,我和哥哥等在下面捡。哥哥总是跑来跑去捡到又大又红的,我因为动作慢收获不多,气得直喊父亲给我留着大个的。如今,大枣触手可及,吃到嘴里却再也没有了童年时的味道。
每每思及此,眼睛总会在不觉间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