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节,本来是无比欢乐的,女儿一家从温哥华回来,十来年难得回来一次,更主要是外孙十个月,第一次登门亮相,两个大家庭,均为四世同堂,同在翘首期盼。
从首都机场把女儿一家接回,在我家还没待两天,亲家就急不可耐,催促回石家庄,并建议我们同去省会过节。这倒是个不谋而合的好主意,因为我的父母也在那里。
外孙着实惹人喜爱,不哭不闹,见人就笑,坐在围栏里就静静地摆弄玩具,扶着围栏站起来配合着大人的招呼,咿呀蹦跳,引得满堂欢声,语笑喧阗。
最开心的当数太爷爷,一位曾在美国工作多年的老知识分子。这位耄耋老人,只有我女婿这么一个孙子,如今又添丁进口,后继有人,子孝孙贤福满门。所以,专程从湖北襄阳赶来,喜奔儿子、孙子、重孙而来,团圆过节,其乐融融,一直笑着合不拢嘴。
年关越来越近,年味越来越浓。但年味却没能盖住一条越传越热的信息:湖北武汉暴发不明疫情,烈性传染,病死率很高。
随后,疫情信息就从网络走进主流媒体,从民间传言走到官方应对,进而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
紧接着,各种令人不安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尤其是武汉即将封城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十几年前,我曾亲历抗击“非典”,对此传言起初很淡定,并未太在意。但有一天从电视上看到,世界卫生组织呼吁,全世界要共同应对疫情,不要粗暴拒绝与中国的人员往来,更不要过度反应,停机断航。我不由得警惕起来,提醒女儿女婿,原定的返程是否提前?
两大家子人议论纷纷,基本都不同意孩子们提前走,主要是舍不得,都认为形势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女儿女婿无所适从,举棋不定。
我咨询一个老朋友,他也刚从加拿大回来,也是节后回去。朋友说看不准,因为事办不完,所以不准备早走。
太爷爷提出,可以咨询一下加国使馆。打通电话,对方毫不犹豫地告诫,应尽快返程。这时,已是除夕的前一天。一大早,果然传言成真,武汉宣布封城,形势顿时紧张起来。
女儿女婿不再犹豫,网上改签返程机票,只能订到正月初五。票价补差额,比原来的往返票价总额高出许多,这些自然也在所不惜了。
这个春节,和全国人民一样,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正月初四下午,我驾车拉女儿一家从石家庄去北京,为的是不耽误第二天登机。
作为南北大动脉的京港澳高速,一改过去的车水马龙与川流不息,老远望不到一辆车,仿佛行走在内蒙草原或是新疆戈壁。
到达我工作单位附近,饭店基本闭门谢客。宾馆虽然开门,但也都门可罗雀,而且入住审查非常严格。当然,主要是查来自哪里、是不是疫区。
女婿的身份证是小时候随爷爷在湖北办的,自然让宾馆非同小可,如临大敌。好歹他护照的居住地是父母现在的居住地——石家庄,在我们的反复解释佐证下,好不容易办理了住宿手续,住下后已到晚上六点多。
女儿说,想吃北京烤鸭了,北京烤鸭店总不会关张吧。我就联系和平门烤鸭店总店,幸好还在营业,但接话的服务员却说,要来尽快,七点半就停业。
我让女儿导航一下,看看需多长时间,大约十九分钟。我不敢相信,自己又导一遍,的的确确。要知道,平时这段距离,不论哪个时间段,没有一个小时,你想都别想能顺利到达。
来到烤鸭店,偌大的停车场,空空荡荡,几个保安殷勤地对车主招呼引导,显得人比车多。
进得厅堂,稀稀拉拉三五桌,冷冷清清几个人。烤鸭美味依旧,只是月淡星稀的光景,让人恍惚心虚,唏嘘不已。
吃完饭,我顺便带孩子们夜游北京,开车行驶在西单、王府井和长安街上,也是如入无人之境。霓虹灯照样光彩夺目,但就像一幅山水画一样,只见景色,不见人烟。
第二天,孩子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登上了加航的返程航班。
虽然孩子们顺利返回了温哥华,但新冠病毒仍像幽灵一般,铺天盖地,汹汹而来。整个正月,似乎就是这个幽灵,它伴着大家,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挥之不去。
社区每天排查湖北来的太爷爷的健康状况。亲家一家每天都要上报体温情况,同时还要排查所有接触过的亲朋好友的健康状况。太爷爷并非来自武汉,所以,我们并没太在意。但就在孩子们走后没几天,亲家开始发烧,又过了两天,太爷爷竟然也发烧,全家顿时紧张起来,既担心老人身体不测,更担心孩子们,尤其是外孙,所以每天让他们隔着屏幕报体温。
按照专家当时的解释,新冠的潜伏期为十四天,这样算来,太爷爷早已超过,孩子们也早已脱离感染的危险期。随后,太爷爷和亲家的感冒陆续痊愈,孩子们也都安然无恙,着实虚惊了一场。
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疫情并没有缓解的迹象,防控越来越严,人们的出行越来越不方便,全社会都行动起来,投入抗疫。
又到了盛夏的一天,老朋友来电话,说还在国内走不了,现在返程仍遥遥无期。
那个春节一别三载,乃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但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三年间,口罩、消毒、核酸、封控,几乎成为每个人生活的基本内容。
三年间,抗疫之战,风起云涌,同舟共济、众志成城送瘟神,可谓艰苦卓绝,可歌可泣。
这三年,让我感到温暖的,还有小外孙的逐渐长大,快满四周岁了,从当初的咿呀学语,到现在双语交流,依然是那样可爱!虽然也经历了新冠洗礼和亲人们的缠绵忧心,但依然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