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到,大地温度降低,能量抵消,万物开始凋零。
每年寒假回到农村,几个老坛子总是静静地藏在厨房的角落,它不像每天按时产生声响的锅碗瓢盆,总是与冬天相伴才会不自觉给人带来饥饿的感觉。记忆里姥姥总会弓着腰,打开盖子,有时晕开坛子里漂着的那层白沫,捞出几条酸白菜,丢进盆里,最后合上盖子。我们几个孩子,总会围着姥姥和那几个坛子,伸手去抢那捞出的酸白菜,拽下菜叶直接塞进嘴里,入口嫩脆滋润、唇齿生津。
酸菜在案板上跳跃着,变成条条细丝,又掉落在案板,随后被丢进大锅,和猪肉、粉条一起炖。一开锅,水汽四散,香味传得满屋都是,五花肉炖得糜烂,酸菜让人胃口大开。屋外白雪皑皑,北风呼啸,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屋内灯影幢幢,热气氤氲,家人们围坐着圆桌,一边吃着咕噜咕噜的炖菜,一边聊着家里的琐碎小事。当寒冷和贫瘠被炖得热闹喧腾、欢声笑语,这已成为冬日的一种期盼。
农村的深秋总是令人难忘,每年这个时候,大人们一边清理着手里的白菜一边聊着家常,孩子们一边搬运、清洗颗颗白菜一边打闹。勤劳的女人们将清洗过的大白菜晾晒两天,去掉有些蔫的老菜叶,将剩下的菜叶卷成一团挤进菜杆子里,这弄好的白菜就被挨个放进腌缸里,每放一层白菜就撒几把粗盐,直到大缸装满,再将腌菜压紧实,搬块大石头放在最上面,往里倒满水,最后合上盖子。各地酸菜有各地独特的口味,而我的老家酸菜的味道,总会于冬日在我的味蕾上起舞。
过去,食物怕过期,怕被时间损坏。物质贫乏的时候,从未限制过人们生存与生活的能力,反而人们爆发出强大的适应力。为了好好过冬,人们遵循秋收冬藏的规律,用许多智慧和心思,风干、日晒、腌制、烘烤……把食物储存下来,唤醒冬日里沉闷的味觉。而此时,时间却成为食物的挚友。一口一口的酸菜,不知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还是时间的味道了。漫长冬日里,只要闻到这些味道,寡淡的冬日生活,变得更加富足、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