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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师范学院 - 《乐山师院报》

母亲的背

作者:龙汶丽    
2022-11-30     浏览(99)     (0)

龙应台在《目送》中说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从孩提时期到风华正茂,她从三十而立到白发渐长,在我的成长历程里,她装作不动声色却总是手足无措,风雨愈加狂,她化作港湾,前方愈加暗,她手持烛光。母爱的计量单位是这圈圈年轮,也是慢慢爬上她眼角的皱纹。岁月打磨掉她曾经锋利的眼神,她蹒跚着扛起生活的柴米油盐,而她身后的我……

我的家乡在川南的一个小镇上,父母都是勤劳朴素的农民。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雾霭洒向旷野,午间升腾的袅袅炊烟消散在竹林间。一年四季里,熙熙攘攘的市集,忙着春耕、秋收的人家,都那么有烟火气息。在我还未有机会与这个世界碰面时,关于她的故事,我至多也只是一个后来的听众。听众闭上眼,却听见那汩汩的水流声,引我回溯多年前的时光。

和旧时的多数夫妻一样,母亲和父亲是通过媒人介绍相识的,在大我一岁的年纪已初为人妇。平凡夫妻的生活没有婚纱和玫瑰花,土墙瓦房前的坝坝宴宣告了这场婚礼,他们在几间狭小房间里来回穿梭,好似在与生活较量。一切看似平淡的日子却并不顺风顺水。不久,大家庭中迎来了我的姐姐。姐姐五岁那年,父母迫于经济压力决定前往外地打工,年幼的姐姐只得交由爷爷奶奶照管。乡下的夏天,田里水稻疯长,蝉鸣经久不息,暴雨来临之际,乌云遮蔽苍穹,将夜幕与白昼对换,我那苦命姐姐在一次意外中溺亡了。多年后,土墙变成了红砖房,母亲午夜梦回却总有热泪盈眶。

世事好似总是如此,有离别才有相聚。我同她的缘分是我人生的扉页,是母亲悲痛往事的封底。每个人路过这人间都行色匆匆,被红尘俗世羁绊。苦难如雨水滴落在心灵庙宇之上,而我幸得总有母亲总为我撑伞。

高中那年夏末,我经历了许多人生中的第一次,其中包括不幸的第一次骨折。彼时的高考倒计时还是以三开头的三位数,母亲在校外找了一间只容得下我们母女二人的小出租房,我每天要在学校与家两头往返三次。一次踩空致使我的右脚严重崴伤,本以为歇息后会很快康复,可情况却远比我想得麻烦。红肿和淤青在两天后问候了我整个脚掌,我在一个多月后才得以正常行走。

母亲更是为此事焦头烂额,四处奔走为我求来各种偏方。她不得不每天为我带便当,接送我上下学,悉心照顾我的起居。从教学楼底到教室三分钟的路程在此时变得如此遥远,我单着脚跳几步又停下,扶着楼梯栏杆喘气、擦汗。母亲在身后眉头紧蹙,默默咽下叹息,放下搀扶着我的手,走到我跟前,佝偻着腰说要背我上楼。我明显错愕了好几秒,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年纪的我竟还需要近五十岁的母亲背我,我好像突然懂了朱自清望向为他买橘子的父亲时的潸然泪下,种种情绪在那一刹那涌上了心头。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我只好放弃同她僵持,在人来人往的教学区,我缓缓爬上母亲单薄却温暖的背。母亲避开旁人的目光,咬紧牙关一步步走上台阶,我把头埋在母亲背上,鼻子忍不住酸胀。何止是幼时和此刻,这十几年里我何尝不是依偎在她的背上,化作负担、充当软肋,她是否觉得疲惫?我慢慢仰起头,害怕噙着的泪水掉落到地上。

而她身后的我在独自前往异地读大学的日子里,细细回想同她的缘分。这匆匆十几载是她的四分之一人生,我借了她的人生才得以看她从未看过的风景,一路走来不乏感动与成长,在路旁,静静绽放着一朵未被岁月风尘沾染的母爱之花。

(作者单位:数理学院2021级金融数学2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