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一个地方的山水和人物是不够的，你得品味美食，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个地方的精髓。埋着一代女皇的梁山南北，乾县和永寿的豆腐脑，是渭北旱塬的点睛之笔，有了它，一座山就更加灵动了。
豆腐脑又称豆花，全国各地皆有，但都比不过这里的，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典故传说不少。在中国美食里，豆腐脑不是阳春白雪，而是老少咸宜，出现在闹市中，是红红火火的民间日子。此地的豆腐脑，红的是辣子汁，白的是豆腐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再不拖泥带水。在过去，卖豆腐脑的都是一个挑担，一边是调料炉子，一边是豆腐缸，街道边一摆，如火的日子就开始了。现在店铺经营也不少，基本上都是小店，也就是苍蝇馆子。
点好一缸豆腐脑，白白嫩嫩地爽滑可口，软了硬了都影响口感，水非常重要。梁山上下用的水都是泉水，清冽甘甜。我们知道豆腐脑是豆浆点制，过去用的是石膏，吃起来味道有些糙，但是更应景当地的风土。此地处在旱塬边缘，风烈且冷，石膏点的豆腐脑吃在嘴里，一股温暖或者刚强就从心底升起了，那种满足感让人乐此不疲。吃家喜欢吃缸里的第一碗，先喝上一碗浮在上面的豆腐水，让胃先醒起来，再吃重调料的豆腐脑，就圆满了。
盛装美食的器物很关键。过去用的都是耀州窑的大肚瓦缸，颜色沉稳，有一定的透气性，同时也考验卖家的吸引力，毕竟不及时卖完，容易凉，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冬天的时候给缸编一个草窠，保暖不说，也显得精致古朴。那种视觉的感觉，远不是不锈钢做的缸能比的，仿佛就是正版和山寨的区别。
直来直去的油盐酱醋调不出一碗好豆腐脑，摊主都不用生醋生酱，用火煮，在调料水里下功夫，真是八仙过海。三十多年前，我在永寿生活，二中坡底下有一个老板，据说调料水里熬制了二十多味中药材，他家的豆腐脑，一个上午就能卖掉两大缸，食客们大都是回头客，我吃过几次，那味道咬合得太好了，让人好久好久都不能忘记。
红腾腾的一碗豆腐脑，主调料是油泼辣子，辣子面磨好后，一切的口味就在厨师手里发挥了。辣子里有味精、酱油，还有许多秘制的东西。一碗豆腐脑的灵魂就是那一勺辣子呢，红酽酽一层，吃上一口，味蕾一下就打开了，感觉一下圆满了。让人慢慢品味这其中都有些啥，算是回味吧。旱塬苦寒，辣子既驱风，暖胃，也提味，当地人吃辣子很厉害，也是豆腐脑的风味魅力。当年我从平原来到这里，一下子享受不了这种美味，让少放辣子都得就着馍吃，后来适应了，也很佩服他们，一方水土一方风味啊。
卖豆腐脑的旁边就是蒸馍摊。豆腐脑就蒸馍，热腾腾的，既不破坏味蕾感受，也顶饱，吃货们至今都这样吃。旱塬的蒸馍用碱，和面硬，馍吃起来像是有力气。卖豆腐脑的见到吃货，知道是行家，容易挑剔，肯定拿出十二分手艺，精心调制味道，要是看到就着肉夹馍、菜夹馍、油饼的，就差些味了。美食需要吃家尝，他们最有发言权。碗不大，一般都能吃上两碗，有一次我和朋友去永寿，对他口味，一口气吃了七碗，连我也咋舌。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美食口味主题，上世纪八十年代，豆腐脑开始具有现代气质。我在乾县、永寿都吃豆腐脑，永寿的还要好吃一些，但是也挡不住乾县人的摸索探索，乾县人有经营生意的传统，善于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创新，不到二十年乾县豆腐脑的名气就创出来了，发扬光大了，有名气了，永寿卖的也叫乾县的了。现在到乾县，问当地人谁家的豆腐脑最好吃，这可难倒人了，谁家的都有特色，谁家的都好吃，没有最好呀，这种情况，外地的美食根本不会有。
怎么样，吃一碗豆腐脑吧，美食里有大滋味，大担当，大坚持，一碗干调豆腐脑，外面没有香菜、榨菜、虾皮、黄豆，也没有汤，里面有什么得自己品尝，深深吸一口气，都是旱塬上人快乐憨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