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合拍的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改编自爱尔兰作家约翰·伯恩2006年出版的同名小说,由马克·赫曼执导,阿沙·巴特菲尔德等人主演,于2008年9月在英国上映,11月在美国上映。
影片采用单线叙事:纳粹军官因为工作调动,带家人一起到了集中营附近居住,并欺骗八岁的儿子布鲁诺集中营是农场。布鲁诺为了探寻“农场的秘密”,一次次靠近那里,并结识了犹太男孩施穆尔。后爬进集中营帮施穆尔找失踪的父亲,正赶上犹太人被集中屠杀,八岁的布鲁诺和许多犹太人一起惨死在集中营里。二战集中营题材的电影算不上新奇,但这个影片的创新之处有二:其一是以纳粹视角讲述纳粹罪行,其二是以儿童视角审视成年人的斗争,再搭配上意料之外的结局,即便是寻常的题材,也足以给观影者很大的冲击力。
条纹符号的隐喻作用
条纹不止穿在身上,更无孔不入的入侵生活,束缚住原本自由的灵魂。在影片中,条纹这个符号显然是牢笼和失去自由的象征,有以下三层解读:其一是电影名称中的“条纹睡衣”,其实是布鲁诺对于集中营里犹太人所穿囚服的认识,因为这些囚服酷似睡衣,而囚服自然象征了失去自由。其二是镜头语言中的各种条纹构图也能让人联想到牢笼。电影在使用镜头语言时,常常会让人物情绪和符号同时出现在画面中,以达到将情绪和符号绑定的效果,反复几次,镜头中一出现符号,观众就会联想到所绑定的那种情绪。影片前半部分,布鲁诺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坐在条纹状的楼梯扶手旁边发呆,想出门的时候透过条纹状的百叶窗眺望远方……观众自然而然地将条纹与牢笼绑定,于是在情感暗示中,条纹也象征失去自由。其三是条纹的阻隔作用,集中营的围墙可以看作是影片中最大的条纹符号系统,它隔开两个民族,隔出两个世界。同样是小孩,呵护在外面,摧残在里面;同样是人类,自由在外面,束缚在里面;同样是土地,人间在外面,地狱在里面。铁丝网围墙将条纹符号的束缚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在这个环境里,犹太人身上穿的,何止是带有条纹的囚服,更是走到哪里都难以摆脱的枷锁。
儿童视角审视成人理性
影片开始的字幕说:在黑暗的理性到来之前,用以丈量童年的是听觉、嗅觉和触觉。成人世界黑暗的理性,在儿童视角下更能显出其中的荒谬和残忍。影片中主要的儿童视角有三个,纳粹军官的一双儿女:八岁的布鲁诺和十二岁的格瑞特。以及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犹太男孩施穆尔。三个儿童的所思所想代表了儿童纯真和成人理性博弈的三个阶段。布鲁诺代表的是未被侵蚀的童真,内心所想和行为所现都是一个孩子。或许是善良的滤镜太厚,他完全理解不了成人世界。肮脏破烂的囚服,在他眼里是睡衣;囚服上的囚犯编号,在他眼里是做游戏的号码。他相信了父亲在宣传片中营造的“安逸舒适”的集中营,才会抱有期待的挖地道爬进去,最终断送了自己的生命。正是因为过于纯真,才会被成人的黑暗理性所主宰的世界摧毁。
施穆尔代表的是正在被侵蚀的童真,他内心依旧善良,但行为已然被规训成了成人理性世界的奴隶。集中营里的他,听到哨声就赶忙按部就班地进行劳动,当被问及为什么要在集中营里时,他回答他是犹太人。他没有过多的怀疑这样的秩序是否合理,已经在灌输下,将种族作为自己不幸遭遇的原罪,甚至连父亲的死亡也无法察觉,这是他奴隶的一面……他的纯真,体现在布鲁诺的“背叛”导致他挨打之后,依旧选择原谅了布鲁诺。而他在明知道集中营真实情况的视角下,依旧积极帮助布鲁诺进入集中营,倒给观众理解施穆尔添了一丝新的遐想。格瑞特代表的是完全被成人世界吞噬掉的童真,由内到外,她完全被纳粹洗脑。德国导演丹尼斯·甘塞尔曾在电影《浪潮》中展现了学生们如何“一周练成法西斯”,同样的不幸再一次落到了格瑞特身上,并且这一次不是游戏。当我看到一个少女丢弃掉洋娃娃,转而去张贴希特勒的海报时,我的痛心程度丝毫不亚于布鲁诺失去生命,这是一种被夺走灵魂的悲哀。这三个小孩的塑造,体现出了美丑对照原则,这种对照放大了观众对儿童产生变化的思考。
个体宿命与群体苦难双重主题
关于电影的主题,可以从布鲁诺的个体命运和集中营里犹太人的群体命运两个角度阐释。布鲁诺不幸的结局,带有很强的宿命论思想。布鲁诺的父亲夺走了别人的生命,命运也会拿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作为偿还。让坏人罪有应得是我们基于道德本能想看到的事情,可只停留在这一层就让布鲁诺的惨死变得毫无意义。父亲作的孽,凭什么都报应到孩子身上,并且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只要相信了宿命论,生活中所有的不幸或许都可以用其进行或合理、或牵强的解释。
在宿命论对布鲁诺父亲的惩罚之外,影片更有对战争罪恶本质的控诉,枪响之后没有赢家,这个道理观众懂,可杀红了眼的纳粹不懂。面对着儿子惨死,不知道会不会勾起纳粹军官的一点点良知,如果能让那群掌握战争走向的人愿意反思战争,布鲁诺的死就不再是简单的为父还债,而是为和平献祭。群体命运在影片中表现不多,只在结尾处给了激荡人心的一击,并且这个激荡余味很长。不少观影者谈及感受的时候,都在心疼布鲁诺惨死在了毒气室,即便他周围有数不清的犹太人,大家还是在人与人的缝隙中寻找主角,似乎挡住布鲁诺的不是活人,而是冰冷的石柱。观众如此反应才是这部影片最引人深思的地方,同样是惨死,观影者却给予了布鲁诺更多的同情,无意识的减少甚至忽略了犹太人的苦难,短短的九十分钟的观影,足以让观众被“黑暗的理性”裹挟。当观众恍然大悟,将同情平均分给所有遇难者时,就摆脱了裹挟,更明白了穿上条纹睡衣,彼此并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