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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大学 - 《湘潭大学报》

王昌龄和他的云雨月

作者:李邦锋  2020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    
2022-11-15     浏览(141)     (0)

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王昌龄于大唐盛世中极致绽放,留给后人无限的精彩与遐思。悠悠千载,数不尽的高楼画阁葬在了历史的长河,数不尽的红粉佳人化作了历史的尘埃,数不尽的经史子集湮灭在历史的轮回,而王昌龄跨过了悠悠的时空,至今仍闪耀着光芒。

王昌龄,字少伯,盛唐时期著名诗人,被誉为“七绝圣手”,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把他举为体现“风骨”的代表,誉其诗为“中兴高作”。

王昌龄早年生活困顿,以农耕为生。30岁左右进士及第,初任长安,后授江宁丞。被谤谪龙标尉。安史之乱起,为刺史闾丘晓所杀。

王昌龄的一生充斥着坎坷与怀才不遇,虽有凌霄志,却无施展时,这对他的诗作影响很大,因此他的诗中常常表现自己不得重用的惆怅、遭受贬谪的凄凉以及漂泊他乡的无奈。在长久的漂泊中,云、雨、月成了他最好的伙伴,也成为了他诗中最普遍的意象。可谓是“一云一月一场雨,半亲半友半人生”。

云是凄凉,是苍茫,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古以来,云都是诗人笔下常用的意象之一,诸如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李清照《醉花阴》中“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张可久《塞鸿秋·春情》“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等。在诗人的笔下,云似乎跟愁总是离不开,云仿佛成为了愁的代名词。然而在王昌龄的笔下,云有了更为深刻的意蕴与内涵———云是凄凉,在诗作《从军行(其四)》中写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长云、雪山再加上一个暗字,凄凉、寒冷的感觉扑面而来,使全诗笼罩在一股凄冷、愁苦的氛围之中,在这首诗中,云已然成为了凄凉愁苦的象征,承载着边关多少将士的辛酸与泪水,又承载着王昌龄对广大人民群众与边关将士的深切同情与关怀。云是苍茫,在王昌龄的笔下,云是深邃的、寥远的,在《送人归江夏》中,他写道“寒江绿水楚云深,莫道离居迁远心”,在王昌龄的笔下,云不是一朵一朵的,而是一群一群、一团一团的,云深处无限苍茫,苍茫处无限深思,云即是苍茫,云即是深思,云即是这辽阔天地间王昌龄心声的倾听者。在《巴陵送李十二》中,他写“山长不见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云”,人渐行渐远,日影越拉越长,蒹葭越来越深,云水深处,王昌龄的惜别之情不住地涌动。此处的云是惜别之云、是感怀之云,在云水深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雨是萧瑟,是离愁,是道不尽的相思意。

在文学的世界里,雨是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意象,它在中国古代诗人独特的文化审美中营造了丰富的人生意蕴:它可以是杜甫笔下“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希望与生机的象征,也可以是李商隐笔下“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孤独与凄凉的载体。不同时间的雨,激发出了中国古代诗人别样的创作灵感。而在王昌龄的笔下,连绵不绝、淅淅沥沥的雨成为了他绵绵相思的载体,带着他的相思一滴一滴随着友人飘落至远方。雨是萧瑟,在诗作《送魏二》中,王昌龄写道“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在橘柚飘香的江楼上醉饮话别,江风把那细雨吹进小舟,顿感丝丝寒凉。此处的雨,不仅写出了环境的凉与萧瑟,更写出了王昌龄内心的凉与萧瑟,寓情于景,情景交融。雨是愁苦。自古以来,连绵的雨就是愁苦的象征,诸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之类的诗词数不胜数。在王昌龄的笔下,雨则是“岭色千重万重雨,断弦收与泪痕湿”,就像是飘飘洒洒永不停止的秋雨,弥漫在山岭之上,低首望去,弦断之处,泪水已经浸透了衣衫,“千重万重”不仅指雨、岭色,也是指弦声,更是指王昌龄自己千重万重的愁苦。雨是道不尽的相思意,连绵不断、淅淅沥沥的雨承载着诗人对友人无尽的相思,王昌龄在《送柴侍御》中写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这里虽然是在宽慰友人,两地的青山同承云朵荫蔽、雨露润泽,同顶一轮明月又何曾身处两地呢?但这终抵不过与朋友的朝夕相处,而令人不堪的青山云雨,月明之夜,更会撩起对朋友的想念,这绵绵不绝的细雨浸透了对朋友的宽慰和别后真挚不渝的友情,更浸透了诗人对友人的无尽相思之情。绵绵的雨就是那绵绵的相思意,说不完、道不尽。

月是思乡,是亘古,是诉不完的不平意。

月亮从古至今都是文人墨客热衷于描写与歌咏的对象,从《诗经》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到《古诗十九首》的“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再到唐朝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引得文人墨客竞相为之倾倒,王昌龄也是众多倾倒者中的一位,在他的181首诗歌之中,与月亮有关的就有66首。在王昌龄的笔下,月亮是思乡的寄托,是一位历史旁观者,更是他不平意的倾听者。月是思乡,王昌龄在《卢溪别人》中写道 “行至荆门上三峡,莫将孤月对猿愁”,表面上是在写自己对友人的不舍像溪水一样绵长,其实更深层次的是自己对家乡、亲友的思念。孤月一轮,自己也是孤单一人,月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王昌龄思乡的寄托。王昌龄在诗作《从军行·其二》中写道“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人间虽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月亮却是永恒不变的,它见证着数百年来无尽的边乱与边愁。又如“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一轮皓月当空,月色之下是塞外大漠、征夫之思、边关之愁,一代士兵来了又来,大漠的风沙扬了又落,亘古不变的月见证了这一切,它穿越了时空。月更是诉不完的不平意,王昌龄仕途不顺,屡遭贬谪,不得重用的王昌龄则把自己的失意写进了闺情宫怨诗中,如他的《长信秋词·其五》中,“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长信宫中唯有秋月尚明,昭阳殿下响起捣衣声声,捣衣声阵阵,这宫中则愈发寂寥,从而写出此处嫔妃的失宠,而王昌龄正如这失宠的嫔妃,不断地遭受贬谪,不得重用。王昌龄心中的不平意不能直接流于文字之上,只能通过此种方式侧面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里的月承载着王昌龄心中诉不完的不平意。

悠悠千古,昌龄之风流传万世,明代文坛领袖王世贞有云:“七言绝句,少伯与太白争胜毫厘,俱是神品。”由此可见,王昌龄之成就亦是非凡。由上观之,王昌龄和他的云雨月不可不谓是“一云一月一场雨,半亲半友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