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归的羊群被吞没在群山里,穹庐四壁都是普蓝色的天空,仿佛从无人之境铺展开来的画卷,携云带星,渐渐笼罩在谦虚的昆仑山麓。在昆仑山脚下,那些山实在显得不高,使得天空似乎也离我们近了些。
我们趁着天色尚未全暗,走在潺潺溪水之侧,猜测那些清凉澄澈的水最终会流向哪里。清可见底的一股股水流不吝冲击着高过水面的溪石,又汇入吵闹的大流中去。不必问这些石头和水都在想些什么,因为它们的话早已经融入了昆仑山麓的晚风之中。
走在多石多沙的路上,我们不只拘泥于脚下和仅仅眼前的风景,时时抬头望远。被栅栏围起来的羊群有时会抬头看看我们,被拴在路牌边的驴也瞧瞧我们,见怪不怪的倒是它们了。土拨鼠们从地洞里小心地钻出来,直追逐着这一天仅剩的一星半点阳光。它们比牛羊们自由许多,甚至不肯被相机捕捉。
我们终于走进了一个牧场。一只黑羊带着两只白羊从我们身旁绕过,一边阻止着身后的二位羊君吵嚷打架,一边悠然地啃着低平的草,口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我们抬头向远处望去,帐篷前原本卧着的大白狗也站了起来,观察着我们一行人,却没有立刻吠叫。
不远处的山坡上立着一匹清瘦却俊美的白马,一旁的栅栏挡着想要出圈的三只大火鸡。不远处——也许很远处——山显得十分谦逊,半面已经在阴影之下了。我们落座,主人为我们奉上牛羊肉和清口的洋葱,一边嘱咐我们吃羊肉就不要喝汤。
我们饮着茶、大口吃肉,在蒙古包之间被拉起的五彩三角旗也飘扬着,挂在它们之间褪了色的风筝也静静转动着。
主人把马牵过来,我接过缰绳,触摸着它硬实的皮毛。原来马也会腼腆,很快就低头吃草了,却又很乖地随着我的步伐跟进。我们把它牵下坡,让它喝了几口水,便将缰绳还给了主人。
大白狗呼呼大睡了。我在大白狗窝棚边的秋千上坐了一会儿,听着狗的鼾声。
这里有狼吗?主人说,是有的。这里当然可以有白马、大白狗和土拨鼠,也当然可以有狼。
我们向主人道别,重新走在了来时的路上。天色似乎没什么改变,暗暗的,却显得在让夜幕降临的方面上有些慵懒,不肯让光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