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儿时玩伴,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自从他搬离了小区,算起来我们已有十五年未曾联系,能再次相遇,彼此都感慨缘分可贵。
聊了几句,发现他能记得的儿时故事已经很少了,但是却问我:“楼下做米酒酿的奶奶还住那吗?”我一愣,他竟然还记得这个。
做米酒酿的奶奶姓陈,就住我家对面那栋楼的一层。她把一辆小三轮停在门口,每次做好了米酒酿,她老伴便骑上三轮载着米酒酿到街上去卖。
陈奶奶家的一楼小门常开着,总有发酵的酒香从她家飘出来。
儿时,我家的冰箱里总放着米酒酿,都是陈奶奶送的。她做的米酒酿米味醇厚、酒味清甜,吃起来似蜜一样,所以也叫蜜酒酿。冰镇之后再吃或者兑了水做成酒酿元宵吃,都非常美味,街坊里慕名来买的人源源不断。
记得儿时,外婆常带着我到陈奶奶家,外婆和陈奶奶聊天,我就坐在小板凳上,在一旁看陈奶奶做米酒酿。
因为一次要做很多米酒酿,所以陈奶奶做米酒酿的器具都很大,那时候我常幻想躺进陈奶奶泡米的木桶里泡个米水澡。米泡四五个小时便可以了,然后淘米,再将米沥出来蒸。蒸的时间还有讲究,夏天天热,蒸个半小时便足够,冬天天凉,则要蒸上个四十五分钟。蒸好的米用凉水过一遍,再放入醪糟,装进食品罐子里。米不能装满,罐子中间得空一块,留着出酒。等装完了罐,在罐子上再盖上一层被子捂着,等两天后出了酒,便是做成功了。
我总喜欢吃一口米酒酿,米味、酒味、甜味在嘴里交织,迷醉了味蕾。后来,我离了家上学,只节假日才回来住几天,也时不时能吃到陈奶奶做的米酒酿,还是老味道,还是满满一大碗,价格却几乎没变过,只是能吃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不只是我离家越来越远,也因为陈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前前后后去了不少次医院,出摊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今年暑假回来,我看陈奶奶门前的三轮车不见了,才知道陈奶奶的老伴因病走了,三轮车拿去卖了。前两天陈奶奶又因为身体不好去了医院,她回来后我去见过她,视力不好的她因不能见强光戴着墨镜,因身患糖尿病而体态肥胖,满头白发也不在乎去染黑,她仍然像以前那样笑着问我近况。
去超市买米酒酿回来煮汤圆,米渣不是很香甜,我随口问外婆,“陈奶奶还做米酒酿吗?”外婆埋在缝纫机里的头抬了起来,淡淡地说:“不做了,身体跟不上了。”我突然一阵鼻酸,或许再也吃不到这样好吃的米酒酿了。
“还住那,只是她不做米酒酿了。”我故意不去看儿时玩伴的眼睛,却也感受到他的失落。
“可惜,儿时的回忆又消失了一个。”他说。
十五年,足够使我们这一代人从懵懂走向成熟,也足够使陈奶奶这一代人从健壮走向衰老。时间无形,却有迹,永葆青春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传承,可惜陈奶奶的子孙没有一个愿意学做米酒酿的。我知道,待到陈奶奶的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我的童年回忆便再也找不到了。(人文与艺术学院 李诗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