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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师范大学 - 《上海师大报》

外婆说

□朱婷婷

2022-10-15     浏览(85)     (0)




  外婆说,以前的生活很苦。
  外婆原先并不住在贵港。太外婆是广东肇庆人,为了躲避日本军队的屠杀,太外婆用扁担挑起坐在篮子里的外婆,硬是从广东走到了广西的深山中逃难,后又来到贵县(今广西贵港市)投靠亲戚,最终在贵县的小南门巷扎了根。
  当时贵港市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环境不如大城市。小南门巷在郁江沿岸,原先是贵港城内五门之一,后来被拆除建街。广西气候炎热潮湿,用当地的话来形容广西的夏天,那就是“闷”。在这样的环境下,蚊虫老鼠横行在所难免,夏天必须要拉上蚊帐,不然烦人的蚊虫就会爬上皮肤,在房梁上奔跑的老鼠就会掉下来砸到人,住房环境特别恶劣。但好在街坊邻里关系融洽,有什么困难大家都会相互照应,谁家里没粮了就从自家米缸里舀上一勺,谁家小孩没布缝衣服穿了就从自家的布上裁下一块。纵使小南门巷的生活很苦,大家还是尽力地把日子过得一点儿甜。外婆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小南门巷承载着外婆大半生的记忆。
  一九六一年,外婆嗅着糖厂里的化工味开始了工作。
  一九六四年,外婆用肩膀挑起沉甸甸的石头修建达开水库。
  一九六六年,外婆在烤烟厂的烟味里做了三个月的合同工。
  一九六八年,外婆进入卫生所开始进修。
  一九六九年,外婆作为“赤脚医生”正式坐进了街道卫生所,成为了一名护士。
  一九七九年,外婆来到了工交卫生所工作,日子过得越来越安稳。
  一九九九年,外婆搬家了。
  外婆与外公从小南门巷搬了出来,住进了贵糖(贵港市糖厂)职工楼。外公是贵糖的老员工,从一九五四年开始就在贵糖的制炼车间工作。为了能够同时照顾家庭与工作,外公还在一九八七年向厂里申请将外婆调至贵糖医务所工作。二〇〇一年,我出生了。二〇〇二年,表弟也出生了。两个小孩的呱呱落地让这个家忽然热闹了起来。姨母与外婆都住在贵糖职工楼内,母亲因也在贵糖工作会经常带我回到外婆家。贵糖的屋子并不大,不到六十平米,但在我的印象里,贵糖的屋子里有穿过老式纱布窗帘的阳光。阳光打在窗沿边上,打在灰色的电视机上,打在绿色的冰箱上,照耀着跳动的灰尘,照耀着电视机里闪烁的雪花,照耀着冰箱里香甜的绿豆雪条。屋外道路两旁的树结的是芒果,一到夏天,一颗颗芒果就开始往下掉,砸在地上,砸在车上,砸在车棚上。外公与外婆很喜欢一边抱着我和表弟一边坐在沙发上聊天,也很喜欢带着我们去找其他爷爷奶奶说话。虽然那时开进贵糖的只有四辆公交车,出入很不方便,要去市区就必须穿过青云村,但谁会在意这些呢?贵糖就像桃花源,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与美好。
  二〇〇六年,外公过世了。
  为了照顾表弟,外婆随着姨母住进了一处新的小区,贵糖的房子也就空了下来。新小区的屋子是一套顶楼的套楼,既宽敞又明亮,大家都为住进新房子感到高兴,但外婆却不开心了。新房子在六楼而且没有电梯,上下楼只能走楼梯,街坊邻里也从年纪相近的人变成了年轻人,想找个一起去买菜的伴也没有。但外婆是谁呀?她是一个双手搬过石头、打过针的人,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每天,外婆会自己坐公交车去四五公里外的菜市场买菜,还会在家里裁布、打线、缝纫挎包,一缝就缝了好几大袋。不仅如此,前几年外婆还上了老年大学。在老年大学里,外婆结交了许多朋友,认识了一位与自己同月同日生的爷爷,在合唱比赛上还拿了奖。其实外婆的快乐很简单,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能与朋友时不时地聊聊天,子女都平平安安,足矣。今年寒假回外婆家,外婆还很兴奋地对我说:“现在买菜都不用下楼了!在手机上买好人家就送上门,又快又方便!”
  外婆说,以前的生活很苦,现在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了,再也不会饿肚子,住得也舒坦了许多。其实像外婆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每一个都是平凡的普通人,每一个都在为美好的未来而奋斗,每一个都是小康社会的建设者,每一个也都是小康社会的享福者。我们平凡的生活,在外婆的一句句话中,变得愈发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