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登高远望,遍插茱萸,敬老感念。少时对重阳节最大的印象就是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诗一遍一遍地念,却只是念,而不得其意。兄弟登高是什么?又怎么会在遍插茱萸时因少一人而“倍思亲”呢?于是我翻阅图书,终于寻到了答案———存在于中国血脉中的“重九”重阳节。
重阳节,农历九月初九,谐音“久久”,故有长久之一,是个重要的祭祖节日,有登高,插茱萸,赏菊等等传统节日习俗,但这些只解答了第一个问题,却不能消解我的疑惑:因何“倍思亲”?
后来,我孤身来到了远离家乡千里的哈尔滨。千里,似乎只是一个模糊的空间概念,倘若将这千里的路程具象化:我从黄河拐角来到了海河处,又被天津的晚风从八点吹到凌晨四点,这足够我睡一觉的时间却无法将我从天津带到哈尔滨,十一个小时的火车,我见证了朝日初临到晚霞渐洒,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眼惺忪中感觉这段路程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我本是最想逃离家的人,在家里待着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二胡声聒噪,只觉得做饭声嘈杂,只觉得叫我起床的声音怎么永远不停歇,我烦躁,我受够了一切。我的心里叫嚣着逃离———逃离!逃离到了这座陌生又遥远的城市。兴奋,快活,在我下车呼吸到哈尔滨的空气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离家越久,迷茫,痛苦愈发占满我的心灵。
我想,为什么凉皮要放糖啊?酸酸的再加点麻酱就是最完美的状态。为什么吃不到我的运城大盘鸡啊?配点面条放醋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就是人在东北,自然都是东北风味了。这里没有我熟悉的食物,气味,温度,我是一个带着运城气息闯入这座城市的陌生人。
为何要逃离?我问自己。我已不再理解当初自己的选择。我深切地想念费力找曲谱练习二胡的爷爷,想念张罗着做饭的奶奶和妈妈,想念总用冰凉的手弹我脑门叫我起床的爸爸,想念永远偏爱我的小弟。
而今,再逢重阳,我再拜读那首诗,心境却已然不同。我是一个独在异乡的人,团圆日家里的圆桌上也看不见我的身影,而我只能试图以共赏一轮圆月聊以自慰,世间有诸多愁,情愁尚可诉说,可乡愁,我的乡愁,独一无二的乡愁,又该说与谁听?
家乡!我的家乡!看尽了天涯,望不尽你。故土!我的故土!尝尽了秋瑟,想不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