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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不起眼，阳光压万物一头，人也得聋拉着。目之所及，鲜有绿色，唯有稀疏的直棍兀立在山坡。脚下的土地似恶毒得很，用大部分力量酝酿风沙，偶尔才分出一点来孕育生命。
“小心沙石！”
起风了，有人手机没拿稳，掉了。
“啪嗒———”
张芸芳轻叫了一声，猛地坐起来，后怕地摸摸枕头下面的手机。
还好是一场梦呐！
张芸芳起身推开掉漆的木门，门轻而尖锐地“吱呀”一声，凉气迫不及待地涌入小小的宿舍，钻进张芸芳的脖颈上的每一寸毛孔。她不由得搓搓手，哈哈气，从牙缝中狠狠憋出一声咒骂：“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冻死了！”她走进浓黑的黎明，跺跺脚，也不知是为了取暖还是抱怨。
耳边传来的鸡鸣，带着她的思绪慢慢飘远……温暖的宿舍，美味的三餐，打闹的同学。随着鼠标箭头摁下大学生西部计划，所有场景恍如隔世。张芸芳心底为当初的选择打了个问号。
四面环绕的山，不知困住的是张芸芳自己，还是原先那颗激动雀跃的心。
她依稀记得，刚刚来这座小山村的时候，她的心是雀跃的。
载着几名青年学生的拖拉机轰轰隆隆，在车后扬起一波又一波的尘土。从灯红酒绿的城市，到满面黄土的山村，大家都对这样的转变惊叹且充满新鲜感。张芸芳看着小山村愈来愈近，微风抚过她的发梢以及勾起的嘴角。
远远地，张芸芳就看到村口站着一群人，高高矮矮的，看不清楚。但张芸芳知道，这应该是当地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来欢迎他们一行人的。说实话，她当时很感动，她觉得她的选择很值得。
下了车，瘦瘦矮矮的小朋友们就开始向他们一行人歪歪扭扭地敬礼，用稚嫩的嗓门喊着老师好。张芸芳也知道，这不过是大人教的。毕竟，在这样一个落后贫穷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人来，也没这么多机会会欢迎什么人。
头发半白的校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紧紧握住张芸芳的手：“孩子啊，路这么远，辛苦你们了。”话说完，他用浑浊的眼睛注视着张芸芳的脸，眼眶里闪着光，手也开始颤抖。
张芸芳嘴角轻轻抽搐着，她白皙的皮肤在明亮的太阳下流下汗水，一滴，两滴，三滴……太阳艰难地爬上山头，向这个封闭之地投来一丝曙光。
“张老师———”
张芸芳抬起头，已经有孩子来了。他打开打了补丁、脏脏兮兮的小书包，掏出平平整整的作业本，向张芸芳展示他写好的作业。
张芸芳打开作业一看，一开始字写得还工工整整，到后面就愈发歪斜。张芸芳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样。
“我们家穷，买不起铅笔”，说着，他把他的小手伸了出来，手心里躺着一小截铅笔，他说：“我只有这一支铅笔，它太短了，写字很难。”
张芸芳鼻子倏忽间酸了，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她本能地蹲下来抱住他，“老师给你买，老师明天就去镇里给你买……”
她放开了孩子，小男孩拿起书包，用清澈的眸子看着张芸芳。
“走吧，先去看看课本。”
男孩跑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望着面前熟悉的小房子，她脑海中破碎的场景一遍遍浮现：和孩子们种下的树的枝丫随风摇摆，带孩子们朗诵时孩子们涨红的小脸，给孩子们带来零食时孩子们满足的笑容……天气还是这么寒冷，一阵寒风吹过，张芸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看到了墙上的字———“教育改变命运”。她也看到了“再穷也不能穷孩子，再穷也不能穷教育”。
张芸芳心中五味杂陈，眼眶里泛起了光。她拿起课本，向破砖头搭起的教室走去。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温暖而刺眼。
刹那间，她看到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