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常州武进地区的孟河医派，荣列于具有全国影响的清代常州五学派之一。据《武进县志》：“从清道光、咸丰年间起至清末民初，孟河医家陆续迁居，向外发展……”，笔者现对此现象试作追溯和析述，本文也一并研讨同时代的常州地区其它中医医家的这一向外发展现象，因为所有上述医家在外地的努力，已自觉非自觉地加入了清末后中医药学新发展的潮流，其工作实质上是一致的。另外，自清末后近代学院（校）新型医学教育的兴起，亦使门户日淡，故除叙述所需外，“孟河”、“常州”、“武进”医家均一并统称“常州”。

一、概述

清道光、咸丰、同治年间（1821-1874），孟河医家云集，业务兴盛，声震数省。名医丁甘仁曾称，“吾吴医学之盛，甲于天下，而吾孟河名医之众，又冠于吴中”（《诊余集》·丁序），费、法、马、巢、丁及沙等家族中有数十位医家先后在内伤杂病、外证等领域中多有建树且学术思想形成，如费伯雄的“醇正和缓”说、马家的内外喉三科的创见和经验，促使业已发达的吴地中医药学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可以说，当时常、武地区中医事业的辉蝗，孟河医派为代表当之无愧。

几乎在上述年代稍后，孟河医家们开始向外发展了，且“东行”现象明显。所称的“东行”，笔者指大致向东呈散状辐射，实指常、武地区以东的锡、苏、沪直至大洋彼岸。以孟河费、马、巢、丁四家及传人为例，据陈道瑾等著《江苏历代医人志》，22位中东行的有15位，占68%，留本地或西去的仅7位；另外，东行发展的常、武地区的其它医家也不少，以谢（观）恽（铁樵）为代表。

医家们东行成了“热潮”，虽然各有缘由：他们或学成回原籍，或去它乡，开拓事业者有之、为谋生者有之、求新知者有之，等等，但究其根本，可以从历史角度即近代我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角度来探究。有统计资料表明，自清以降，苏南中医最兴盛的应数宁、常、苏三地，它们是传统医学的老基地和“热点”。到晚清至民国初，上海经济已空前繁荣，西方文明对东方的扩散、交融或冲击已极活跃，表现在中医方面，对其存、废、融问题、它的发展问题，已亟待解决，对中医否定和中医对此的抗争现象，已日趋激烈；这里，也是传统医学保存和发展的大演出舞台，上海，已成为苏南地区（上海于1930年被划出江苏）第四个“大热点”。此时的常州医家，处于东西几个“热点”之间，对变动尤其敏感，于是他们自觉、非

五、结语

本文所述医家的东行发展，虽已成为历史，以笔者浅见，可借鉴的是：上述医家取得的成就，在于植根中医沃壤，因而能在当时多方面的压力下，坚持传统，继往开来，弘扬大业，载入史册。在本文所述以后的年代，中医发展又遭到如日军侵华战争期间所遇到困难等，可喜的是，建国后，中医业已振兴，国际交流广泛开展，这已非本文所述的范围了。但中医药学作为传统医学，在世界上所有的传统医学中，它的理论和效能非同凡响，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一枝奇葩，愿社会各界多关心她，愿当今医家多作贡献。

附：【笔者心语】

很想通过《中吴》，与广大文史爱好者分享拙文《试探近代常州中医医家的东行发展

【德】蒋熙德博士(Volker(Scheid)2007 年英文版的《孟河医学源流论》

（1850—1930年）》。该文被收入2006年版的《孟河四家医集》这一“大书”中，因为被领导和专家们看重，列入附录。列入的仅有七篇，皆专家们的引导性论文，而本人的，仅属“新手级别”。现在，试图通过《中吴》这一文史上的要刊，来与大家分享这“旧文”，原因在于让它走出仅读这“大书”的中医群体，它专业名词不多，可进一步面临更广的读者。正是《中吴》，同样也着重于包括孟河医派在内的常州五大派等的史迹，是个极好的公益性媒体。

拙文只是一篇简文，由原先约三万余字的论文简缩而成的，原论文被省中医学会的第四届中医史研究会年会采用，本人在1991年底出席。我虽居外地的常熟，业中医，但总能以传承自曾祖直到父亲的孟河中医为荣。三十八岁时读过85年版的《孟河四家医集》，之后，还深感尚有一大遗憾是，在当年极待抢救中医的呼声中，我看到由于孟河医派在学术内涵的开掘上、在对其古今流传和向外传播的研究上，未有实质性的进展，因此，该全国著名的中医流派被严重低估。笔者下决心凭着较丰富的家藏原始资料，“搏一搏”，做个当年状况下的先导工作。这是个极大的课题，拟先以一点契入。于是，费三年的业余时间而考证成文三万余字。进入新千年后，全国“振兴中医”进入实际行动阶段，拙文的意义，首先被常州关注，各地、主要是常州的相关领导和专家们纷纷来访交流，该时笔者已能熟练操作电脑，对需求，无偿提供的极多，出于他们的看重，上述的“简缩文”被收入发表。笔者多年的交流工作，还涉及国外的多名中医“洋专家”。

令人高兴的是，在上上下下的同心努力下，当今，孟河医派影响之大，已公认属“全国最突出的中医流派”，不光如此，风流所及处的海外，已拥有孟河医家所教出来的一大批“洋中医”。举例来说，在美国，所有“洋中医”中约有一半人，言必称“孟河”、“是孟河的学生”；有涉及孟河的外文中医著作和教科书多部出版，是由“洋中医”编写的。在欧洲，孟河的影响也很大，一位曾来访并在笔者处工作两天的寓英国的德人博士，中文名叫蒋熙德的(VolkerScheid)，于2007年出版了英文版的专著《孟河医学源流论》，采用了笔者的许多资料和一些观点。他现在是国际亚非传统医学会的会长。有趣的是，他的有积极意义观点和经广博又严密考证的那本“孟河专著”，竟然抢先出版在本国出版有实质性又已成熟的书的前面！后者的书名为《孟河医派三百年》，2010年版，由常州李夏亭、单德成两先生编著。

可见，无论在国内还是在海外，研究孟河中医已蔚然成风，是常州的光荣；也可见，发扬光大这方面一块，是历史潮流的必然。

（作者供职于常熟得一堂中医史料收藏室）

人”指师徒相传的，“学生”指医学校由老师带教的，但在民国初至同世纪三十年代，是新旧时期的转换阶段，医学校毕业的学生也往往称是某老师的“门生”。由于1930年上海被划出江苏，学生群体亦涉及到年代至是年为界。巢峻子凤初承业，门人有贝颂美、陶佐卿、汪剑秋、刘俊承、黄晓初等。

巢浚子丙春承业。

费承祖门人薛逸山，薛逸山后参与教育，学生见下文“丁泽周”条。

费荣祖子彬、益人和赞臣承业。

谭良的门人或学生失考。

沈祖复（奉江）子轼，孙龙霈承业，弟祖约（葆三）学于兄，祖约及子学明均有名于锡城；祖复门人有王冠西、季鸣九、许锡伦、丁士镛、赵友渔和周逢儒等；周逢儒为同邑名医周小农子，侍诊小农，又复从沈祖复为师。

邓星伯子邓锡庵承业，门人陈某行医苏州。

王洵初（洵刍）在锡期间，收徒多人（一说有70人之多），誉布锡城。

周憩堂（企棠）子宗灼（梦旦）承业。梦旦门人有唐均良、陶君仁，陶又师从师祖憩堂三载，陶子女和学生多人，誉满常熟。

金宝之（玉振）子君才、君赞承业，君赞子炳华承业，门人多名。

丁泽周（甘仁）子孟淦（元钧）、仲英（元彦）、函人（元椿），孟淦子济万（秉臣），仲英子济华、济民、济南均承业。丁氏三代均办学，故学生多人，据上海中医学院校史，甘仁学生109名，仲英和济万学生106名，济万学生654名；而学校早期毕业的学生再办学所教的学生的数量，难尽统计了。有名的有程门雪、黄文东、宋大仁、秦伯未、章次公、许半龙、王慎轩、叶劲秋、严以平、李怡庵、施文德、余鸿孙、严苍山、谢金生（前文有述）、陈存仁、裘沛然、阮望春、何时希、朱良春（后从章次公学）等，人才济济，限于篇幅，不再详列。传承于孟河马文植的马伯藩，其子四人中三人继卿、惠卿和笃卿也复学于丁氏学校，被称为“马氏三骏”。

余景和（听鸿）子振基、振元承业，门人胡筠青、周光萼，振元子鸿孙、鸿仁学成于丁氏学校。上海丁仲英亦复学于余氏。

恽树钰（铁樵）的学生中有名的有徐湘亭、陆渊雷等，徐湘亭女南罄、子新翼承业，陆渊雷学生有庞钰、贾福华、许履和及江育仁等多名。

谢观（利恒）与丁甘仁、夏应堂等发起组织了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其学生见上文“丁泽周”条。

蒋文芳亦主持中医教育，学生情况与上文“恽树钰”条中“陆渊雷”同。

张伯熙子赞臣，承父业，复从丁甘仁、谢观学。

四、东行者和所传的医人们活动的纪年（表）

以孟河医派为依托的东行者和所传的医人们，如巢峻、费承祖、丁甘仁、谢观、恽铁樵、陆渊雷等在中医临证实践、《内经》《伤寒》研究、中西汇通学说的创建、医学教育、辞书编纂、报刊出版、方剂药物的研究，对组织中医团体和对政府废止中医的抗争等各领域取得当时领先华东、领先全国、直至今日仍具较大影响得成就。

本文描述的学术业绩与医事活动采用纪年的方式以便简述（1850-1930年），见表：

本文被见刊：《孟河四家医集》2006年版的7篇附文之一

伯、王洵初、周憩堂、金宝之。

《吴县志》曾载马文植去苏州行医一阶段，但不属东迁，马的唯一传人马伯藩也无东行纪述，但文植门人多，东行的也多，如去无锡的沈祖复（字奉江，1862-1925）、邓星伯（1861-1937）、王洵初（一称询刍，1873-1945，后又去上海），去常熟的周憩堂（企棠，1859-1929）、金宝之（字玉振，1826-1911）和去上海的丁甘仁（下文另列）等，他们均成为当地名家，他们及他们的学生医名广传至今。

第四支，孟河丁泽周。

丁泽周（字甘仁，1856-1926），中医世家，又拜马文植门下，学成后先行医苏锡，后至沪上，旋问业旅沪的新安名家汪莲石等。因丁“勇于创业”，设学校、办医院，积极参与医事活动等，又学生广布，影响大，特列为孟河四家之一。甘仁后人多为名医。

以上为孟河四家中东行发展者。

第五支至第十一支分别为：孟河余景和、武进周雪樵、武进恽树钰、武进谢遂畅、谢观、武进蒋文芳、武进谢金声和武进张伯熙。

余景和（字听鸿，1847-1907），宜兴人，孟河药肆学徒，自学攻医，后师从孟河费兰泉兼及马、王（九峰）之学，1882年去常熟，医名大振。丁甘仁子仲英（医界名流）早年曾复学于余氏。

周雪樵（字维翰，1864-1910），武进人，久居苏州行医、办报刊并以医事活动著称。

恽树钰（字铁樵，1878-1935），武进西夏墅人，教员，中年因故攻医，终成中西汇通派大家，学生多人。

谢遂畅（1879-1942），武进罗溪人，先从顾兆麟学，后悬壶沪上。

谢观（字利恒，1880-1950），武进罗溪人，为谢遂畅族侄，由普通教育转医，办大学、编辞典、创报刊，并以医事活动著称。

蒋文芳（1898-1961），武进人，在沪主持中医教育，亦以医事活动著称。

谢金声（字也农，？-？），武进人，精医，后至沪复从丁仲英学。

张伯熙（1880-1949），武进世医，1919年至沪行医，其子赞臣为其时医界名流。

三、东行者和所传的医人群体

常州东行发展的20位医学精英富具活力，他们的活力还在他们所传的医人们身上体现出来。通过这几代人的努力，为当时中国中医药学的发展作出了瞩目的贡献，这正是本章列述东行者所传的医人的目的。“所传的医人”，指上述20位医家所传并业中医的后代、门人及学生。“后代”，指父子相传的，“门

2006 年版的《孟河四家医集》

自觉地选择了主要向东发展的大空间，这是合于情理的。

显然，以学术功底深厚的孟河医派为依托的常州医家们，东行发展取得了极大成功。较有影响的多所中医学校、全国近代第一所中医院的开办、中医大辞典的编成等，均由这些医家亲自创办或促成，这是他们紧跟时代、刻苦努力，并与当地医家通力协作的结果，也使得孟河医派的成果得以保存、巩固并发扬光大，他们超越了前人，在理论、实践、教育、著述等领域当时领先华东、领先全国，直至今日仍具较大影响。

有趣的是，外地有些老中医、中医学者将谢、恽两学者归入孟河四家而成为“六家”(上海中医学院教授沈仲理)，或撇开“孟河”将丁、恽、张、谢敬称为“武进旅沪四杰”(上海中医医史专家楼绍来)，上二说虽有待推敲，但他们似乎已将常州、武进、孟河视为一体了，这或许表露出一个实质：通过该地外出发展的中医医家的努力，常州的影响力增强了。

二、东行发展者的踪迹

常州医家东行发展年代，约在1850年至1930年前，东行的高潮在清末民初年间。笔者收集考据了常州20位此类医家，按十一个支系列述。按支系列述是必要的，因为他们的迁移发展，距今已近于或多于百年，而百年前他们的学问，大多来自家传或师徒相承，仅少数由儒而医的。另外，列述仅限于与常州医家有学渊的，无锡名医张聿青虽祖籍武进，但师承地不在武进，宜割爱。

十一个支系的医家列述如下：第一支，孟河巢氏的巢峻、巢浚叔侄。他们是孟河巢氏医家在上海的分支，另一支渭芳仍留孟河，但已由马文植（培之）所传了。孟河医家东迁的先行者，可首推巢峻。巢峻（字崇山，1843-1909），去沪后因擅内外科，尤精外科，即旗鼓大振。去沪的具体年月失考，但按志载“悬壶沪上五十余年”计算，极晚亦应于1859年前达沪并开诊，且以后介绍丁甘仁去沪，足见巢其时根基已深了。其侄巢浚（字松亭，1869-1916），从叔学，1895年在沪开业。

第二支，孟河费氏的费承祖、费荣祖，门人薛逸山、谭良。

费承祖、荣祖兄弟是费伯雄之孙。承祖（字绳甫，1851-1914），十九世纪末去沪，他的学生薛逸山（1865-1952）也是武进人，学成后悬壶沪上数十年。费荣祖（字哲甫，1858-？），曾学于兄，后迁苏州业医，“名布苏、常、沪间”。属费氏系的还有费伯雄的门人谭良（？-？），他于十九世纪末赴美国襄助其兄谭富因在美所设的中医医局诊务事宜。

第三支，孟河马氏的门人沈祖复、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