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怀念张祥龙老师
作者：刘飞飞
202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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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张祥龙老师(左)合影
张祥龙老师是研究东西方比较哲学，尤其是现象学与中国哲学的著名学者。张老师从北京大学退休以后，2012年至2017年到山东大学任教。我和张老师在私下的交往并不多，于我而言，并不想打扰师长，也担心自己言不及义，自寻难堪，至今仍然如此。但我用心听过张老师两个学期的课，认真读过他大多数著作，平时写作也常常回头查阅、参考他对相关问题的论述。这些论述常常让人耳目一新，引人深思。
张老师于6月8日晚去世。虽然我在此前就知道张老师已病重，但他的去世还是让我心情低落。张老师遽归道山，其人格、气质、学问、思想就像一缕划过世间的清风。张老师身经世事百态，于古今中西思想皆有深切体察，其学说灵动深邃，别具新见。听他讲学、读他著作的人多深深为他服膺，诚可谓智者。老师以毕生之力阐发仁爱之源本，孝爱之深长，行事坦荡磊落，是当之无愧的仁者。
听张老师课、读张老师书而入哲学之门者众多，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我最早是在网上听他的公开课而对哲学产生了兴趣。在2014年的秋季学期，我每周二从长清坐公交车去山大软件园校区上他的“哲学导论”课，张老师还让助教送给我他选编的厚厚两册教学资料，说既然来上课，就跟山大选课的学生一样。后来，我表达了要考张老师研究生的想法。但张老师告诉我，他下学期在山大不再招收硕士，建议我报考山大的易学研究中心。我告诉张老师，我更喜欢中西哲学比较的研究。张老师向我推荐了山大儒学高等研究院的蔡祥元副教授，说蔡老师有他的独创处。张老师的这个建议，对我产生重要影响。后来我考上了蔡祥元老师的硕士生，入学第一周就跟蔡老师读《存在与时间》，在二年级读《真理与方法》。蔡老师经常对我们谈起他当年跟张老师学习的经历，这些经验使我颇受教益。
我2016年来山大读研究生时，张老师又在中心校区的董明珠楼开设“哲学导论”。我重新听了一遍，每周二从下午一点半到四点半，再也没有以前赶车奔波的仓促和辛苦，我可以从容地跟老师思入风云。那学期最后一次课也是张老师在山大的最后一次课，时间是2016年的12月27日，他讲的是弗洛伊德和梭罗。以梭罗这样一位追求自然、澄明、纯净、自由的人物结束课程，使我对那次课印象很深。张老师最后提到了黑格尔对哲学的定义。张老师告诉大家，哲学不一定是黑格尔所规定的那种后见之明的“老年哲学”，哲学也可以是壮年的、青年的，甚至是幼儿的。他希望哲学能够像梭罗《瓦尔登湖》里讲的那样，给大家“一种清晨的感觉”。老师讲完，大家不约而同地鼓掌。
这期间，张老师还参加过校内的几次学术报告，并趁现象学年会在山大召开的机会，请倪梁康、张志扬、笑思、邓晓芒等学者为大家讲座，并在课上通知大家去听。
张老师离开山大后，又到中山大学珠海校区任教。2018年4月，曾振宇老师主编的《曾子学刊》要对张老师进行一次学术访谈，我和曾老师的博士生李富强师兄一起去采访张老师。我的U盘里还有当时的录音，现在听来，真让人不胜唏嘘。采访结束时，张老师与我合了一张影。那是和张老师最后一次见面。此后，我就只是在中秋或春节时用邮件或短信向老师问候了。有一年中秋节，我到山大兴隆山校区的专家公寓前拍了一张照片，因为那是张老师曾经居住的地方。
2019年秋，听说张老师罹患肺疾，我很吃惊，但后来蔡老师说已无大碍。从一些报道和线上讲座中，也可见张老师气色不错，精神依然矍铄。2020年，我在向梁治平老师请教时提到张老师，梁治平老师说打算请张老师在“艺术与人文高端讲座”上做一次报告，但2021年过去了，张老师依然没有出现在讲座中。今年4月24日，张老师的哲嗣张泰苏老师发了一条微博，说北京家中有紧急情况，明天要回国。我当时想，可能是张老师的身体出了问题。过了一段时间，张老师在北大、山大和中山大学讲授“哲学导论”的讲稿由北大出版社出版，得知此消息，大家都很高兴。但我却在5月30日看到了张泰苏老师发的一段话：“家父病重，但这本书总算是寄到了。此书以当年在北大开的‘哲学导论’通选课为原型，后几经修改，称得上是他哲学思想的集大成之作。”这个消息让人非常难过。我们为张老师祈福，希望他转危为安，渡此大劫。此后的几天，网上偶尔会推介张老师的文章，带给人的感觉十分微妙，十分奇怪。我也从蔡祥元老师处得知，张老师的情况不好。6月8日晚将近午夜，张老师去世的消息出现在网上，大家为之震惊、惋惜。
张老师生前对“家”与“孝”阐扬尤多。他曾说：“人类无论到什么时候，离开了家，从长远看是无法存在的，至少，无法是个健全的存在。”他一生授业解惑，立德立言，其讲学著述打动过众多学子，查出癌症前不久还在沪上讲学，真正可以称得上是诲人不倦。如今，他终老于“家”，有家人、学生的陪伴，其一生所思、所言、所行都汇归、构成为这个断然残酷也最为圆满的境遇。他应该十分欣慰。（作者系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2019级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