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吃点儿吧,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了。”
营长望着那半个土豆,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接连几天战火连连,灰暗的天空布满硝烟,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嘶喊杀戮……已至深秋,炮火毁了村庄,烧了庄田,曾经一片富饶的村庄,孩童嬉闹于稻田里捉迷藏的欢笑声,如今都没有了。
“最近还有百姓加入军队吗?”
“有,只不过很多加入的都是……”
“家中的最后一个孩子了是吧?” 营长没有看他,默默点燃了半截香烟,然后轻轻地在身旁的树干上捻了捻,吹去表面的一层灰,又小心拿出一个纸盒子,放了回去。
“这次去探察敌情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大概有敌一千”
“一千啊……”营长说完后,沉默了,看看队伍,这里只有三百人不到了,还有伤残的士兵。
“营长,我们……能胜利吗?”他望着营长,眼里似乎有希望。
营长动了动嘴唇,上下两片厚厚的唇瓣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突然,一道亮光划破天际,营长慌忙大喊“趴下”,他迅速似乎是出于本能地把小干事按到身下,以庞大的身躯罩住了他。“嘭”的一声巨响,火光亮起,灰尘飞扬,一层厚厚的灰盖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原本就沾满泥土与灰尘的脸此时看去显得更加狼狈了,他们立即站起来,在指挥下又加紧了赶路速度。
营长也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握紧了手里的枪,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
“走。”所有人都匆匆赶路,他们背上了伤员,暂且伤得不重的走在两旁为其他人作掩护。
“嘣”,又是一个炮弹,又是一片人群倒下,鲜红的血染红了黄色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跟他们拼了,就地作战!”天已经有些泛白了,红日初升,遥远的东边太阳已经缓缓升起,照亮了战场。
军队很有秩序,在指挥下迅速地进入了作战状态。对面不断有子弹射击,背倚沟壑,填充弹药,转手就是几枪,看着周围倒下的战友,那些曾经昔日作战的伙伴,那些还未成家立业的孩子,还有那无数苦苦等待胜利的百姓,他们都在负重前行。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了一声“谁愿同我一起去为其他人闯条生路?”
“我!”“我!”“营长,我!”……一大串声音呼喊着,争先恐后,甚至伤员们也在喊着,营长眼角处两行热泪缓缓流下,“好,都是有骨气的中国好男儿。家中唯一孩子的、伤员、有父母妻儿的,待会给我注意隐蔽撤退,保留军队有生力量,其他人,绑上弹药,随我冲!”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回头看了看小干事,替他拍了拍头上的灰尘,“我们会胜利的,一定会!”说完,他咧嘴一笑,像个孩子,顿了顿,想了想,又说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土豆,1923年入党,1937年卒。”说完,没有等小干事回应,便头也不回地在枪林弹雨里冲了出去。
随后,大家到达隐蔽的丛林,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他明白,他们保住了有生力量。两行眼泪一瞬流出,一阵阵地绞痛漫散心肺。现实并不会像神话一般以一敌百。
小干事从胸口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半个土豆,用手刨了一个坑,轻轻地把土豆埋了进去,然后附上了土壤,浇了一抔清水。土豆和“土豆”守护着这片土地,一如既往,坚毅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