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色,海是蓝色,夕阳是金色,树叶小草是青色。可是什么是蓝色、什么是金色、什么是青色?是我闭眼看见的,还是努力睁眼看见的?没人能给我准确地描述。我能看见海浪起的泡沫,能看见天上的白云,可唯独是不知道蓝金青色,到底是什么颜色。这个问题在我的心里落了灰,然后成了泥,成了一个石头疙瘩。
老狗的腿,被车给碾断了一条,从此老狗成了三条腿的蛤蟆,整日地在路上蹦蹦跳跳。我和老狗一样,也长着三条腿,只是我无法像老狗一样的蹦蹦跳跳。我看见了老狗在冻烂了石头的日子里,都蜷缩在一个地儿,不知道有没有睁眼睛,仰着白板般的狗头,直愣愣的向着某处。我顺着狗的头朝着的方向,伸手一探,结果手就被烧破了一个洞,直抵到了我的心里,让我心惊的想要哭泣。我好像看见了火的颜色,知道了红色到底是什么。那是我手上传来的灼烫的颜色。这滚滚的灼烫,比我在父母面前,哭泣时眼泪流过我的脸颊的时候的灼烫,不差上分毫。从洞外面落进我心里的东西,我不知道它是蓝色金色还是青色,又或者是老狗的目光,总之是让我心里的石头疙瘩,化成了滚滚的火山岩浆,顺着我血管,通过我的心脏,循环往复地流淌在我的身体里,并且是越来越烫,烧得我的脑子,像是锅里翻天覆地的水,掀起了那个让我惊恐的想法。
在我的黑夜里,没有星星璀璨如花的点缀,也没有如伞如华盖的清晖明月。它们都瞎了!孩子蹒跚学步,摔摔跌跌,就是为了学会自己走路,不要别人将两手放在自己的胳肢窝,弯腰扶着自己。不仅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也为了不让别人难受。我就是一个长大了的孩子,将这难受感受的真真切切像摸石头,明明白白和水一样。可是我是软绵无力的,比案板上的面条还要软。明白的人往往是要比糊涂的人面对更多的恐惧的。恐惧是魔鬼的养料,使魔鬼寄居在我的身体里,让我浑身酸软无力;我蜷缩墙角,瑟瑟发抖如猫面对融进了心里的猛虎。而我的第三条腿,使无力的我站了起来,同时它也是我驱赶猛虎的强有力的武器。
“我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办法,你以后再也不是别人眼里的怪物了。”阿妈抱着我,用她温厚的像刀一样的嘴唇,深深的轻吻着我的额头。阿妈带刺的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扎的我的脸疼,心疼。我知道,阿妈高兴得哭了!
我伸出手,顺着厚实的大地,攀上了经受着风雨雷电的岩壁,摸到了阿妈干裂的脸,“阿妈别哭,阿妈别哭。”
“嗯。嗯。阿妈不哭……老天开眼,我的娃儿终于不用再受苦了。”阿妈的声音是世上最粗糙的拨弦手,拨动我的心弦,弹奏出凄伤而又欢喜的音乐。
我摸了摸第三条腿,心里是吃了天上白云般的棉花糖,石头疙瘩也变成了糖果疙瘩。我的手握着第三条腿,脑子里惊恐的想法,变成了公主的白裙,从身体里向外,都披上它,开心的是鸟儿砉然的叫声,成了美妙的音乐,在这音乐里,我依旧是三条腿地翩翩起舞。
睁开眼,白纸的世界,居然如水中的花,被人向水里丢了一颗石子,荡漾起了珠帘般的涟漪,把花朦胧成了雾气。白纸世界慢慢地起了波纹,像是一颗将要被打碎的生鸡蛋,我激动地期待里面的蛋黄和蛋白流满这个白纸的世界。蛋壳也掉进来就更好了。
阿妈快速的眨着眼睛,粗糙的大手上满是汗水的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走出了家门,上了街。街上的人都是两条腿,就我是三条腿。虽然阿妈牵着我,可以让我来藏匿第三条腿,可还是太明显了,人们还是看到了。
“我的孩子,要不先将把它留在家里吗?”阿妈的声音像温水,里面掺杂着乞求。
“不,不……”我紧紧的护着我的第三条腿。虽然我知道我即将实现我长久以来的梦。可是现在我还只是在梦里,它还没有实现。所以我不能让它离开我,因为我还要用它来驱赶猛兽。即使阿妈就在我的身边!
“我可怜的孩子。”阿妈凄凄地摸了摸我的头,“忍忍吧我的孩子,就快好了。”
我听见,有人看着我和老狗,眼睛睁得大大的,和眼泪一齐掉在了地上,让地面感受到了都要落泪。也有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从漫长的深渊里发出了一声,一生的叹息。也有人嘴皮子抖动如震动的鼓皮,一声一声的笑声说着,小怪物小怪物……我躺在这我一直向往,绵软如梦的床上,怕这是一个美丽而又恶毒的幻梦,是玫瑰花瓣绿叶下的刺。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出现在了我的眼睛里,它是蓝色、金色、青色?我不知道。总之现在我的眼睛不再是只有黑色和白色。我紧抓着我的第三条腿。
“我的孩子,你可以丢掉它了。”阿妈温柔的在我的耳边轻语。我听见了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听见了风声,水声和小草“啵儿”的一声,从土地里面扑进了太阳的怀里。
我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光刺的我眼睛只想要流泪。我抬头看天,明白了蓝色;我踏进夕阳,明白了金色;我低头看草,明白了绿色……可是,我好像没来得及和一个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陪伴着我的老朋友告别,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白白净净的,就是没有它的影子。
“阿妈,它呢?”我询问阿妈。“孩子,你是高兴坏了吗?你睁眼的第一刻,就是先丢掉了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