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期的记忆总是模糊中还带着点鲜明。村庄里头,半高的树层层叠叠隆起,藏着生满苔藓又破落的老巷,老巷中藏着四处穿梭的嬉笑玩闹。
雨滂沱而下,车前的雨刮器迅猛又带着点节奏地挥着,窗外的国道已逐渐向乡道走去。车轮压进泥泞低洼的土坑,抬起时卷起一阵土黄的泥水,溅在车身上,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老家那条狭小的、容不下两人并排走的老巷。
下雨天里的老巷,两侧被或高或低的房屋裹挟着,房屋门前种的树越过了屋顶,却是无法为老巷撑起一把伞,头顶上独留出一道空隙,脚底下的石头独自咬牙承受着来自大雨的冲击。雷声滚滚,小孩却也贪玩。几把伞排着队从空隙间掠过,有说有笑,石头路上硬是被踩了几脚泥坑,飞出几点滴泥水,附在小道旁人家养的花上,芳香中还裹着些泥的味儿,孩童嬉笑间,竟是冷落了一旁径直被泥水泼脏掉的花。随着一把把伞探出老巷,视线才瞬间宽阔起来,不再像蜗居老巷中的阴暗,而是带着点刺眼的光亮。
晴天里的老巷,除了已经干涸在石路旁的泥堆,还有可以一路望到底的崎岖的、不规整的石板路。在老巷的入口处,有着石头砌起的小围墙,不过到腰间左右高,墙里伫立着枇杷树,还有那缀满果子的龙眼树,开花结果时时常招来四处晃悠的蜜蜂,要是顽皮上手抓一把龙眼,保不齐得被结成一伙儿的蜜蜂蛰个痛快。墙外还杵着棵木瓜树,小时候总以为木瓜是长田里的,从湿漉的泥土里头钻出来的,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木瓜是挂树上的,只是这木瓜树却也不太高,叶片大却稀疏,不像龙眼树一般能够腾地儿给蜜蜂造一个筑巢基点。老巷的入口斜上是个小陡坡,坑坑洼洼,满是土堆和石子,下雨冲过的陡坡还填着几处鞋印,待天晴一晒,像结痂了的伤疤,趴在陡坡上。小时候可爱玩捉迷藏,一人在围墙底下蹲着数数,几伙人四处散开,有的“噌”一下就往老巷里头跑,躲人家里头院子里半人高的花盆后头;有的猛地一打滚儿往小陡坡爬去,悄悄打一声招呼,钻进其他人家里;有的更是机灵,藏在围墙里头,跟外头数数的人就差站起来应一声响……
月光徜徉下的老巷,是昏暗的,借着点其他人家的院子里的光,星星点点,凑不齐一盏路灯。因为年纪是最小的,跟其他朋友们一块玩儿的时候,一到晚上我便不敢独自走老巷这条路,偏偏大家又都喜欢扎堆在里头玩闹。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要拉一个邻居哥哥跟我一块儿走,才敢回家。要是迫不得已要自己一个人回家的话,我都得撒开脚丫子狂奔,顾不着脚下的石子,只敢一个劲儿地头往下扎、脚往前迈,一路狂奔到家门口才罢休……
年纪渐长,随着大家外出读书、工作,老巷里已经少了太多的笑语,寂静地站在那里。路旁的村落迅速从眼前飘过,我在心底悄悄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和朋友一起探访老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