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我与舞蹈相遇,此后我便与她纠缠不清,相爱相杀。
我从五岁开始练舞,本只为遵从母亲的意愿、改变形体,并没有多少真挚的热爱。时间一长,便开始逃避这样的被迫学习,逃避着课上基本功训练的辛苦,逃避着软开度地狱般的折磨,逃避着跳转翻带来难忍的反胃……在最滑头的年龄用“最聪明的办法”逃避着种种训练,追寻所谓的自由。孩童总有很多想法,我认为人本该拥有双翼,不过是被环境剥夺了飞行的能力。那时,舞蹈对我而言,是一种违背自由本性的束缚,剥夺双翼的象征。
这场博弈终止于一张白纸黑字的诊断书。那是我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冬天,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如常的跳绳运动会引发尾骨如数万只蚂蚁啃噬的疼痛。走出医院,我看着X光片上略微宽大的缝隙,脑海里满是医生的话:“尾椎骨裂缝挺大的,也没办法打石膏,回家静养吧,切记不能剧烈运动。”我的目光逐渐涣散,左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开始“预谋”了这场休假计划?或许是打闹时一个不留神的屁股蹲儿;或许是在一次次毯功训练中数不清的平板摔;或许在北方下雪的冬季遭到了寒冰的暗算……我恍惚着,想起了从前在舞台上的种种经历。当舞台光束洒在地板上印出不同颜色,当华丽的舞蹈服装一件件从眼前闪过,当每一帧排练的花絮自记忆深处涌出……望着光片上的裂缝,它在我眼中无限放大,如黑洞般将曾经如飞翔般起跃、展翅般舒展等与舞蹈相关的一切尽数吞噬。诊断书已下达,一切无可挽回,我无法继续上舞蹈课,似乎如愿以偿。可我却不禁开始反思,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伤痛返还我双翼,或折断我翅膀;伤痛给予我自由,却剥夺我自由。
养病的日子里,我开始怀念从前在舞台上的种种,每一个动作、每一种情绪、每一次延伸,心头隐隐发痒,骨上裂缝似也在发痒,或是什么东西终于觉醒,而什么东西又正在生长。我知道,我不该就此停下。
于是一来到大学,我便坚定地加入了学院艺术团舞蹈队,在黄迪老师的带领下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与演出,从前的那种愉悦感又回来了,还多了一种随心伸展肢体的无拘无束。福建省第六届大学生艺术展演、五四表彰大会、福建省国家奖学金颁奖典礼等,每一次的演出都是我最兴奋的时刻,那个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自己是夺目的、快乐的、自由的。台下,在舞蹈室的每一帧画面都好似倒放,与几年前的画面交织重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基本功动作,在比赛前夕密集的排练……从前的回忆愈加清晰,于是我发现,原来我很早就开始享受舞台所带来的光亮,那是我的境域,我必于其间翱翔。
于是,曾经于2014年在北京市举办的首届“中歌风”艺术考生展演前夕的那个紧张中带着点期盼与兴奋,那样鲜活、灵动的我,好似重生。虽然在两年的间断后,我的舞蹈功底大不如从前,甚至有时会隐隐自卑。我总会告诉自己,坚持就会有结果,只是那颗种子才刚刚发芽,需要耐心与时间等待它开花结果;只是那双羽翼将将长出,于我脊后,自裂缝中。而或者,它们一早便在那儿,不过我才发觉。或许继续的是汗水,是泪水,是疼痛,但同时也是热爱,是梦想,是真正的自由,我开始学会享受衣衫湿透与全身酸痛的快乐。
我清晰且明白,那颗因坚持而生长的种子,终将引我绽放于舞台;那双自裂缝中生长出的双翼,终将助我翱翔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