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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华师范大学 - 《西华师大报》

落日

作者:黄小溪    
2022-03-15     浏览(91)     (0)

文章描述了作者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经历的落日,每个落日都独特而令人难忘,作者从中感受到生命的短暂和珍贵。


我记得的那几场落日,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15年的时候去重庆,到达的时候正是傍晚。虽然山城的落日远没有山城的灯光热闹,但我依然对壮美无垠的落日感到震撼。滨江路上人们来来往往,落日火红色的余辉和路边招牌的白色灯光在他们脸上缓缓流动。他们扬起笑脸,脚步匆忙。人群推涌着我向前,幼小的我被夹在其中,宽阔的嘉陵江在身后背道而驰。缓缓前行的众人像是被时间的浪潮裹挟,流入无边的晚霞中。

落日既有微不可察,也有磅礴大气。14岁的旅程途经贵州。夹道的青山高耸入云,我想起郦道元的《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尽管那时的我已经看过许多场落日,却是初次遇见群山中的落日,心中生出好奇。我抬眼,西侧的高山将落日隔绝于山外,而未被遮挡的余辉则留在山与山的夹缝间。我看着车窗外狭窄的风景,层层叠叠的植被一成不变,变化的只是在他们身上流转的光。植被的颜色一点一点灰暗,落日的最后一点余辉也失去威力。万物消音,只剩下崖底清冽的流水声。落日似乎带走了那些山的生命。我就看着寂寞静静地爬上群山。

而三年前随家人自驾过秦岭时,正值傍晚。从前地理书上写的山的两面截然不同的景色,在逐渐浓郁的暮色中几乎隐匿。错过了原本期待的景象,我的内心被遗憾塞满。车子频繁地出入隧道,落日昏黄的光线在我的视线里明明灭灭。我侧身眺望,远山上是密密麻麻的杉树,高处的冷杉被红得耀眼的天光包裹,像是衫身长出了晚霞。意料之外的落日奇妙地弥补了我的失落。北方的落日,气势皆浩浩荡荡,没有很多的颜色过渡,豪壮地铺满了整个天空。高速路的左右,一面是黑色,一面是黄色,车流就在树色和日色的交界线中奔向北方。

最近的一次,是在高三。那时焦虑与失眠昼夜交替着陪伴我,整天只有一刻钟可以逃离压力的控制。每当指针滑到六点半,落日和晚霞总是如约而至,我也会偷偷溜到有玻璃窗的走廊上。城市里的天空都是被高楼切割成的不规则碎片,小小的落日就藏在两栋红楼的夹缝里;我头上的天空,则是漫天的晚霞。落日周围是血红色的天光,柔软的云由远及近,从深粉色渐变为蔚蓝和淡紫色,一直蔓延至我头顶。我转过身,身后的天空已渐渐染上墨色。那一瞬,我好像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幸运地窥见了其中的宝贝。待到一刻钟后,我才会从醉人的日落中清醒,重新回归疲惫的现实生活。

很多人认为日出日落是地球自转的一个普通周期,而我把日落看作一个太阳周期的落幕。我想,如果太阳自转的每个周期都有编号,那么每一个周期、每一个日落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所见证的每一次的日落,都是在与那个周期告别。

落日意为夕阳下山,在天色渐晚的日暮时分发生。故也被称为日暮。有人将其拟人化,理解为人的晚年。回想少年的我见证那一个个太阳周期的暮年,就像与拥有漫长生命的始祖无声对话。

我参与那些落日孤寂而悲壮的落幕,而它们不期而至我的某个生命节点,变成那个节点的碎片或是成为那个节点,融进我的生命里,从此在我的记忆里存档,永不褪色。可能在以后的某个六点半,空气中干燥的风和燥热的温度会让我的身体里涌起熟悉的感觉,使我读取记忆中的档案,带我回到生命线上的那个节点。那时一侧头,落日的余辉就洒满了天。

(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