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作为重大文化盛事,就是天下闻名的四大民间藏书楼,即海源阁、铁琴铜剑楼、皕宋楼、八千卷楼。其中,海源阁为四大藏书楼之首,位于今山东聊城市中心,共经历了子孙四代苦心孤诣,其藏书量之多、版本之珍贵都是首屈一指的,最盛时藏书多达20余万卷。其第一代主人、筹建者杨以增(1787—1856),出身于书香门第。其父杨兆煜,是嘉庆三年举人,笃嗜文史,闲暇即搜罗古书、宋元古刻数十种,建有“袖海楼”“厚遗堂”以藏书。
杨以增于道光二年(1822)中进士,历任贵州荔波、贵筑知县,兴义、贵阳知府,广西左江、湖北安襄荆郧道员,河南开归陈许道员,两淮盐运使,甘肃按察使,陕西布政使,江南河道总督兼漕运总督等职,为官重教化,被誉为有“两汉循吏风”,与林则徐交情深厚。他秉承父志,酷爱藏书,自道光五年(1825)开始搜藏宋元珍本秘籍。道光二十年(1840),在学者梅曾亮、包世臣协助下,创建了藏书楼“海源阁”,阁名典出《礼记·学记》“先河后海”,取“河为海之源”、慎终追远、“涉海而能得所归”之意,兼具“天一阁”的防火理念。这颇似“浮于汶达于海”之意境!
清朝末年社会动荡,江南名门所藏珍籍,常有散落于民间者,杨以增利用为官之便,不惜巨资购得很多珍藏。由于海源阁效仿天一阁,对藏书实行严格封闭、秘不示人的管理方法,有一年《老残游记》作者刘鹗冒雪前去东昌府试图登楼一阅,但照样遭到了杨家拒绝,于是刘鹗为发泄不满,在《老残游记》中附诗曰:“沧苇遵王士礼居,艺芸精舍四家书。一齐归入东昌府,深锁嫏嬛饱蠹鱼。”可见海源阁是将清初江南四大藏书名家——泰兴季振宜(号沧苇)的“一经四子斋”、常熟钱曾(字遵王)述古堂、苏州黄丕烈“士礼居”、苏州汪士钟“艺云精舍”所藏宋元旧椠,大多收入囊中,别辟了“宋存书室”予以庋藏。而其所收天水旧籍,以及所附元本、校本、影宋抄本,与后得宋版《毛诗》《三礼》《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等,再辟“四经四史之斋”特别庋藏。杨以增曾辑印《海源阁丛书》。至其子杨绍和时,曾任翰林院编修、侍读,又购买了清室第二代怡亲王弘晓“乐善堂”的藏书。其孙杨保彝,曾任山东省通志局会纂,又使藏书有所增加。至清末,海源阁藏书达3236种、208300余卷。惜乎,海源阁藏书是四大藏书楼中损毁散佚最为惨烈者,在捻军、土匪、民国军阀混战中,屡遭书厄。其中最大的灾难有三次:
第一次是在1861年(咸丰十一年,辛酉年)二月,捻军攻至肥城西部,前锋直抵杨氏别业——位于华跗山庄的陶南别墅,将海源阁分散秘藏于此处的珍贵书籍,焚毁近半(该处藏书约为杨家总藏书的五分之三)。事后清查“珍藏图籍,幸犹十存五六”。
第二次是在民国十八年(1929)7月,匪寇王金发千余人进犯聊城,设司令部于海源阁,将所藏宋元秘籍、金石书画,择优掠去,损失惨重。据当时山东省立图书馆馆长王献唐现场描述,“书籍零乱,积尘逾寸。宋本《史记》残余一册,宋本《咸淳临安志》残余两册,均散置地上,与乱纸相杂。字画碑帖,仅存轴木夹板,中心多被撕去。藏砚数十方,仅存砚盒,所有砚石无一幸免……”。
第三次发生在1930年蒋冯阎大战,冯玉祥部下王冠军亦设司令部于海源阁内,趁机劫取宋元精版书籍八大木箱。1931年1月16日《中央日报》报道:“王匪除将杨氏藏书运走大批外,焚毁者尤居多数,甚至做饭用书烧火,睡觉用书作褥,吸大烟用书,擦枪、拭灯、擦桌子、擦鼻子无不以书为之,致价逾连城之古书,几破坏净尽……院内室外书籍满地,厕所马厩亦无地无之,院内书籍尽为大雨淋烂……。”“在土匪占据聊城时,日常以杨氏书籍出售,购者随意予价,略不计较。有时割裂包物煮饭,或带出作枕头使用……”。是年11月,蒋介石第三路军第87旅旅长荣光兴率部击溃王冠军,收拾海源阁残破书籍60余箱,配合杨家人用十几辆大车,护送押运转存于济南市经二纬一路东兴里杨氏别业中。后来,海源阁第四代主人杨承训(字敬夫)寓居天津,将所携部分精品或出售或抵押。
大致来说,海源阁劫后余生的书籍,最后归宿是:所存宋元旧椠大多辗转之后收存于今国家图书馆,而数量最大的一般性图籍则收藏于现山东省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