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秀发乌黑且浓密,飘扬间皆是桂花油香,五官皎好,眼眸里有星光,含着一丝青涩的闪躲,波点长裙下,一双小巧的高跟鞋。她慢慢地走着,从村庄里的砖瓦房走到大厦的高楼橱窗,脚步缓了,眼里有了一丝疲惫。她脚上穿的不再是精巧曼妙的高跟鞋,取而代之的是轻便的平底鞋;她轻缓地走着,有点淡淡的忧愁,但目光依旧平和,和大多数女人一样普通,不再是令人生羡的年轻模样。时光盗走了母亲的青春容颜,岁月在她脸上生花,那眼角的一朵,两朵皱纹花就在她笑的时候绽放开来,随着岁月,愈加繁茂。
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看母亲梳头发。母亲的头发乌黑而光亮,像瀑布在阳光折射下闪出星光点点。可有一天,我竟发现了几丝白发,它像清晨曙光中一道明丽的光刺痛我的眼,原来时光它一直躲在母亲的发间行走,一切都在提醒着我,母亲会老,可我不愿意去承认。
这是一个稚嫩且顽皮的孩子,细腻柔软的肌肤,有股淡淡的牛奶香,短胖的手脚,懵懂的黑亮色,乖巧且痴痴地看着这透明的世界,令人生怜。他看着这世界,渐渐地,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眼睛染了不同的色彩,情绪百般。
这是一个构造很简单的房子。地板上有一团被随意缠绕的毛线,线已经滚了很远,线的那边,慵懒的大肥猫正窝在一旁,享受着熟悉的缝纫机声音。金色的光从树枝缝隙穿过,落下一地阴影。残余的光影透过窗户缝隙,黄色的光线里细碎尘埃飞扬,切割了这个小小的房子。昏暗那边,是吱吱作响的摇篮声,明亮那头,空气里晃荡着女人轻柔的歌声,案板上的切菜声,孩子绵长的呼吸声……
时间太残忍,它不动声色带走女人青春容颜,带走孩子的天真活泼,它会让亲密无间的母子之间慢慢生出隔阂,沉默越积越多。曾经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抱怨时间太匆忙,还不曾留下什么,却已经失去了许多,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原来父母与孩子,从来都是一条路上的旅人,只不过,永远也不会是同行者,他们的步伐注定会比我们快一步,他们的前面,也会有永远也追不上的人。同样的无奈与伤痛,似乎是历史的又一场重演,还好血脉相连的亲情像无形的网一样牵着上一代人和后一代人,我们始终都在路上不曾走散。母亲用一辈子抚育孩子长大,她放慢了脚步,即便是磕磕绊绊也要笑着迎接孩子。
后来,孩子长大了,成年的标签让我们急于逃避母亲那无处不在的关心,选择背过身,用沉默给成年贴上了标签。母亲试图接近,终是无法靠近,只好心灰意冷,回到自己的方向,相背而行。
可你会看见吗?她转身那一刻鬓角一闪而过的白,素净苍白的脸上不着一点脂粉。手腕脖颈上再不见那精美细致的首饰,她也曾经是那般爱美的人,你如何忍心让她韶华尽付后一人孤单地走下去,我们要用大把的力气和时间追赶上她,用早已结实的臂膀拥抱她,是感恩,亦是懂得。
我无法改变目送你远去的背影,却可以用尽力气,从背后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