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大学 - 《南华大学报》
心中的刚朵拉
作者:汪良珠
到了水城威尼斯,大家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种亲切感。虽然我们这群人中有的此前未曾见过蔚蓝的大海,未曾聆听过海浪拍岸之声,但是,我们这代人,在中学课文里都曾读过朱自清先生的文章——《威尼斯》。朱先生对这座与海时刻共呼吸、胸襟共相通的城市作了详尽的介绍。无论是圣马克大教堂还是圣马克广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唯有刚朵拉在朱先生的字里行间散发出一种异域的浪漫情调,折射出几分海外的温馨。这对十几岁的中学生来说是充满诱惑的,留下的印象也是刻骨铭心的。它让人在心中遐想:驾一叶轻舟,伴着清闲与飘逸,轻悠悠地穿行在房屋之间,虽然少了李白那“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豪迈与奔放,但是,恬静中飘来缕缕的温馨、送来丝丝的淡雅,这正是十几岁的中学生心中流淌的又一种情感。记得当时不少女生课堂上神情专注地听老师眉飞色舞地解说朱先生的文章,下课了还充满深情地聚在一起议论说要是住在威尼斯就好了,每天驾着刚朵拉,每天都有希望和高兴,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老。
刚从游轮登上码头步入威尼斯市区,看到通体乌黑发亮、两端翘起的小船——刚朵拉,载着满船的游客在水域构成的大街小巷里穿行时,几位女同胞高兴得边跳跃边尖叫:“刚朵拉!”大家怀揣着朱先生笔下的刚朵拉穿越了二十余年时空,跨越了几万里的距离,如今置身于这活生生的威尼斯,站在这地地道道的刚朵拉边,怎能挡住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少人到广场匆匆走了一圈就直奔刚朵拉码头,瞧他们那焦急的样子,生怕别人把刚朵拉抢走了似的。我在县城读中学时经常到浏阳河上坐渡船,对坐船早有体会,所以就先到巷子里走走,想瞧瞧人家的居民区。不一样的城市、不一样的居民区,却是一样地在门口开一爿小店出售着刚朵拉之类的旅游纪念品。人不同,习惯不同,但是,生活的需求却没有太多的差别,有的只是形式上的不同。
一艘艘刚朵拉终于靠岸,同伴们上来了。我们等待着和他们分享那种难得的体验,听听他们有滋有味地描绘刚朵拉上的感受。谁知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了刚登上刚朵拉时那种灿烂的笑容,倒是增添了几分失望和沮丧,只有船夫高高兴兴满脸笑容地招呼着客人离船登岸。还不等我们开口探问,那些刚刚上岸的同伴们就颇带后悔和怨意地说:“什么刚朵拉!连渡船都不如,有什么味道?不就是条小船,根本没看到什么,也没有朱自清先生所描写那种感受……”其实,他们坐刚朵拉应该是有所收获的,起码知道了坐着刚朵拉没能寻找到朱先生当年的那种感受。经过今昔的对比,还发现当年读书时的感受是那么缥缈、那么朦胧、那么遥远了,它只是一种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感觉,如今怎么也难以“重回故里”。
驾船也好,坐车也罢,船、车都只是工具而已,当年的刚朵拉也许主要的作用之一就是代步,而如今却只是作为游船而已了。是谁最先把它用来作游览的工具呢?也许某天,有人因为生意上盈利了,因为官运亨通了或者是情场得意了,觉得茶余饭后、清闲之际该邀上三五好友驾一刚朵拉,带上咖啡或者香烟什么的,边品尝边在威尼斯的“街道”上穿行,围着“街道”转转,感受到了生活中少有的恬静,心中升腾起自娱自乐的感受。于是,驾刚朵拉游览、消遣经他们一宣传大家纷纷效仿起来。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位中国的朱自清先生,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及所感用优美的文字描写出来,让我们这些读过的人至今还能翻出二十多年前的梦想来。可是,到了今天,由于交通工具的更换,商业思维的渗透,坐刚朵拉游览的氛围不同了,感受不同也就不足为奇了。遗憾的是,那些坐着刚朵拉游览的同伴一边坐船游览却一边极力地试图进入朱先生描写的威尼斯中,试图再次进入二十余年前自己心中的那条刚朵拉上。他们坐的是今天的刚朵拉,眼睛看的是今天的威尼斯,心里却只装了一座遥远的威尼斯,只容得下那一条条充满浪漫与诗意的刚朵拉。这自然就会有隔靴搔痒的感觉。谁叫你没有亲自去感受,没有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两岸,没有用自己的耳朵聆听摇橹下那一串串流水声。
刚朵拉如今是游览的工具,每个游人坐了刚朵拉都会有自己的不同感受,无论你是自己细心地品尝还是如我那些同伴带着既有的先入之见去坐。所以,坐刚朵拉就不必抱着索求一份如神如仙的感觉或者怀着一种渴望得到的东西,就当自己是在坐一条渡船或就是驾一叶轻舟于江中打鱼,兴许这样你的感受就不同了,也许你还会有比朱自清先生文章里所描绘的更加深切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