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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市吴文化研究会 - 《中吴》

梦萦水关桥

——老城厢杂忆之一

作者:王祥元    
2021-10-01     浏览(140)     (0)


没有小桥流水,便少了江南水乡的风韵;没有桥的点缀,也就画不出江南水乡的意境。对于桥的怀念,记忆最深的,要算是家门口的水关桥了。

水关桥,实际上叫北水关桥,是西市河通向城外的水关。它是单孔石拱桥,全用火成岩砌成。桥两侧的栏杆,用的是土黄色、褐黄色的粗糙长形石块,圆型桥孔全是淡火黄色的细腻的长形石块。设计者也许想到水关桥洞较重要,而桥背、桥栏作用不大,才造成这种形状。不意粗犷中显露丝丝细腻,苍老中透出缕缕秀气。解放后不久,桥边的城墙拆除了,不能到城墙上去摘野花了。但是桥北侧留下的一片空旷开阔地,又成了孩童们的活动天地。且不说暮春晨雾的码头边,淘米洗菜捣衣是多么热闹;也不说夏天午后,在桥北侧暑气蒸腾的葵花棵地和黄豆地里抓蝈蝈的“艰辛”;也不说秋冬枯水时节,晚霞余晖之中,在河边玩削水片游戏;就是天天哼着“合作社里养了一群小鸭子”过桥到中山路小学去上学,在车来人往中凑热闹,也是一天一个新意。总而言之,水关桥给了我童年少年的乐趣,也让我认识了水乡,认识了家乡的沧桑变迁。

春末夏初的晨雾笼罩着弄堂、河滩、井台、桥背,薄翼般的雾幕慢慢消去,晨光中水关桥又显露出苍老的身影。黄石栏杆下,桥肩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青藤,许多叶尖上正滴滴哒哒滴着露水。佘家码头和桥下井台上洗菜的人已经渐渐增多。一个中年人正拿着画夹,斜对着水关桥,全神贯注地在画水关桥。“水关桥也进了图画了”,人们当时都这样想。这位画家还把桥边一棵低垂的拂水杨柳也画了进去,图画上杨柳掩映了桥的东侧,真是美丽极了。这时,102医院的一队护士从桥上走过,晨光洒在她们乌黑的头发上,桥上飘过她们甜美的歌声,水中留下她们的一片倩影。码头上绰号叫“三快”家的小女儿,仰着头,微张着嘴凝望着,脸上尽是羡慕不已的神情。“三快”的儿子抗美援朝去了,小女儿就帮妈妈忙着家务事。

黄梅时节也是桥边最热闹的时光。雨过天晴,傍晚一抹火红的霞光涂在石桥西岸一排高高的老槐树上。桥北侧的河滩、青草、人群、房屋都罩上了一层金黄色。桥上石头栏杆的小坑坑里留下了汪汪的雨水,桥正中


(上接第24页)读陆游的“驿外断桥边”,读马致远的“小桥流水人家”,体会到一种凄清荒凉寂寞之感,体会到忧郁和乡愁,而唯有水关桥留给我的是绚丽多彩热闹沸扬的印象。虽然童年少年时日日走过的水关桥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不远处迎春大楼已经拔地而起,但虚像和实像在记忆的画廊里同样清晰可辨,历历在目。特别是当我们在协调地描绘现代化城市色彩与江南水乡风貌的时候,总让我怀念那梦萦魂牵的水关桥。

注:有一年在常州博物馆参观,居然看到北水关桥的大幅照片,和我儿时所见一模一样,引起了我的联想,于是写下了此文。

(作者为退休教师,常州市吴文化研究会会员)


的那块正方形青石板上水渍映着霞光,形成奇妙的花纹。桥洞里一片哗哗水声。桥南的水流一冲过桥洞,到了桥北,就变成一片黄浊,打着一个个漩涡急急流去。桥北侧两岸,一些人架了网在捕鱼。网有两种,一种是单杆的长毛竹,架好的鱼网绑扎在顶端,一头撑在河边,然后放下鱼网;一种是双杆的,扎成人字形,架在河边预先打好的竹桩上,再把绑扎好的鱼网放在人字形的顶端,下到河里去。这时候,坡岸上、河滩边、桥栏旁,东一围西一堆,站满了观渔的人。一些小孩叽叽喳喳,比谁都起劲,钻进这儿看收网,又钻到别处看放网。特别是收网时,大小鱼儿活蹦乱跳,那情趣比吃鱼还要快活。

黄梅天过了,最吸引人的是夏夜。沿河岸人家晚饭过后,收拾了碗筷到河边码头洗刷,完后就摇着蒲扇,躺在铺板、竹床上,或者坐在竹凳上,谈天说海。桥堍周家弄口的张家门口最热闹,因为那儿有听不完的故事。第一次知道“玉蛟龙”有那么大的本事,就是从那儿听来的。张姓的老人,阅历多,见识广,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颇有“民间说书艺人”的肚才与口才。他讲过军阀齐卢之战时齐燮元的败军从水关桥经过的情景,他讲过桥边城墙上时不时有骷髅滚下、荒蓁中时有钱物发现的情景;讲风清月白之夜狐狸赏月的故事,讲桥下桥洞里闹水鬼的故事……全是“就地取材”,让你深信不疑。讲着讲着,小伙伴会挤挤挨挨,蜷缩成一团,既爱听又害怕。待会儿,看河面水汽朦胧,船火点点,桥上人影绰绰,大家又会松口气。如果故事没讲完,就听“下回分解”。“乘凉晚会”常常在小伙伴们的一片呵欠声中结束。桥西是药王庙弄。弄的中段的沿河岸边住着一户叫土宝的人家,靠打杂为生。他的眼里常流露出为生活所迫才有的那种忧郁的目光。他的大儿子拉得一手好二胡,夏夜习习凉风中,常常从河面飘来悠扬的琴声。虽然那时候还不会欣赏“二泉映月”、“江河水”,但那哀婉悠扬的琴声,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后来在我的生活中,曾经听过许多名曲,但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夏夜河边的二胡琴声。

夏夜还有吸引人的就是“小热昏”卖梨膏糖。桥北侧的空旷开阔地上,汽油灯一亮,小镗锣声音一响,人们就知道是卖梨膏糖的来了。“小热昏”操着一口南腔北调开了场。周家弄中山路一带的小伙伴特别起劲,能像模像样地学几句“小热昏”的开场白:“阿拉叫横竖横,屋里厢叫插牛棒,今夜到此地,没钱的捧捧场,有钱的买块梨膏糖……”有时候民间马戏团的一匹马响着清脆的铃声从中山路上慢慢骑过,那是做铃声广告。许多居民,当然少不了孩子,听到铃声,就会簇拥着前往中山门菜场去看马戏表演。

农历中元节的晚上,桥堍边中山路口,有的老太太会让一些孩子拿着纸钱到沿河滩或桥边烧化,火光映照着水关桥的身影,映红了孩子们欢快的脸庞。烧化完了就去凑热闹听“宣卷”。当然不懂什么是“宣卷”,只知道声音好听。

河水依然汩汩流淌,水关桥在暮色霞光中依然静静横卧着。我的童年少年则“逝者如斯夫”。长大了,看到画江南水乡城镇桥梁一类的美术作品,才懂得水关桥还不是“典型风貌”。长大了,吟姜夔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下转第1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