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
见字如晤。
我正在回去的火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青葱绿意,动笔写这封信。分明隆冬刚过,怎就披上了春衣呢?这辆列车要开23个小时,距离我见到你,不到一天了。或许你觉得慢,但我还是希望慢一点、再慢一点,我看着窗外的崇山绿水,一眼都不肯放过,原谅我这颗近乡情怯的孺懦之心吧。
我马上要见到你了,但我仍要写这封家书,为了告别。是啊,我在尚未见到你的时候,竟已开始害怕离别了!也许到时匆忙,来不及说再见;也许区区一句“后会有期”哽在心头;也许不舍之情无从说起,满腔眷恋无处倾诉……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竟也是个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胆小之人!
之前我常常幻想,离别那天会是怎样的?天气如何?临近这天,我却不敢再想。我怕天气好,怕天气不好,怕天气刚刚好。
现在的我,像是一只溺水的蜘蛛。被风吹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搭建起来的蛛丝,我落在水里,轻飘飘的,看着飘忽在空中的蛛丝与我断开,那是我与你的联系,我第一次感到窒息。
我之前在给你的信里写道:“人说满目山河空远望,不如怜取眼前人。其实不是的,山河草木,众生百态,皆是景色,皆为过客。”你看,我亦想过缘起性空,却终究不能免俗。
不舍得。
遇见你之前,我不是这样。我的发丝被咸湿的海水浸透过,我的皮肤被冷硬的海风磨砺过,我的眼睛里装的是广袤苍茫的蓝,我的双手擒的是劈波斩浪的帆。后来,我见到了你。初晨的露沾湿了我的发梢,细密的雨滋润了我的肌肤,迷蒙的雾朦胧了我的双眼,缠绵的柳丝绕上了我的指尖。
少时与君共四载春秋,怎堪追忆?提笔几欲沾襟,不忍回首。
南乡,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初见你时,我也未曾想到会这样叫你———我那南方的故乡。
南乡,我斗胆将你当作故乡。匆匆四载,我于你却还是一介北客吧?难有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客行悲故乡。
南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也坐在这样一列火车上。窗外山一程,水一程,别了江南。北客2021.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