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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中医药大学 - 《成都中医药大学报》

千里行军走荆楚

———我随部队文工团在湖北的日子□ 张本

2021-06-20     浏览(2174)     (31)






  今年七月一日,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纪念日,紧接着八月一日,又迎来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4周年纪念。两大节日,接踵而来,的确让国人兴奋不已。作为在战争年代即投身到党的怀抱,成为人民解放军战士;尔后又通过在学习和工作等方面不断努力,终于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的我,此刻,更是心情激动,久久难平。多少往事浮现在眼前,特别是我们随部队进军大西南,在武汉和湖北待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对他们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而这里在2020年遭到新冠病毒的肆虐,尽管现已翻篇,但两者交织在一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愫,不时在我脑海中萦绕。而一些东鳞西爪的故事,虽然时间久远,仍立刻跃然纸上……1949年10月1日,我们二野后勤文工团在南昌八一公园参加建国大庆后,随即奉命进驻武汉。
  当我们乘坐的一艘小军舰,从南昌出发,经过鄱阳湖,溯江而上,几天之后,终于在江上看到武汉那座高耸、雄伟的江汉关大钟楼。
  啊,武汉,我们来了。
  进驻武汉后,根据上级的部署,我们要在这里进行学习和整训。
  我们住在汉口沿江大道一所废弃的蛋粉厂旧址内。每天,天刚蒙蒙亮,即整队小跑步到江边码头上,练嗓音和唱歌。这时,常有老乡来围观,我们也就常与他们互动,邀请他们加入我们的大合唱,共唱革命歌曲。
  有一次,乐队总指挥农胖子(农菓全同志的爱称),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四、五岁小男孩,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打拍子。休息时,农胖子便走过去,逗逗这孩子。
  “你看”,孩子的妈笑盈盈地说,“他老学叔叔您打拍子。”
  “哦”,农胖子寒喧了几句后说,“这孩子很有音乐天赋,等下我领他去给我们指挥一下试试。”
  没等孩子妈回过神,农胖子抱起孩子就让他站在码头台阶上,转向大家说:“我请来了一个小指挥,大家欢迎吗?”
  “欢迎,欢迎!”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一面使劲地鼓掌。
  “谢谢叔叔阿姨!”孩子向大家一鞠躬说,“唱《解放区的天》好吗?”
  说着,他小手一挥,领大家就唱起来。
  唱毕,小家伙又一鞠躬,表示答谢。动作有板有眼,令大家惊愕不已。
  还有一次,我们刚从码头上活动回来,正准备吃早饭,一位中年女子急匆匆跑进我们驻地,从旁边馒头筐内,抓起一个馒头便往嘴里塞。口中还念念有词:“解放军不打人……解放军不打人……”
  团领导见状,忙走过去,和蔼地说:“大嫂子,别急,慢慢吃。”一面就端条板凳,让她坐下,同时,还给她盛碗稀饭。
  女子吃着喝着,突然泪水夺眶而出。讷讷半晌,只是“哦……哦……”地抽泣着。令人无不动容。几位女战士忙跑过去,安抚着她……武汉才解放不久,百废待兴。面对敌特不断骚扰、破坏,新政权首要任务是维护社会安全,再同时发展经济。现该女子走到这一步,虽是暂时的,却反映出她是多么无助,多么无奈!作为政府,责无旁贷。团领导显然也充分意识到这点,所以决定派两名女战士送她回家,帮她向政府反映,寻求解决。
  为确保行军中不出意外,团里特别交代许多注意事项。因为我们大都是入伍不久的学生兵,生活上还多给予照顾。本是一斤重的绵被,我们均各增加半斤绵花,每个班还加发两条毛毯。
  特别令人感动的是,武汉的老乡们,在当时买不到任何雨具的情况下,为我们文工团120余名男女战士每人提供四双布鞋,保证行军途中的所需。
  学习了一个阶段,便安排大家一一上台表决心。
  那天,一名上海入伍的大学生,轮到他发言。他先说了一通要如何遵守纪律,不怕困难,勇于对敌战斗,之后,一挥手,用高尔基《海燕》中一句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些吧”结束。几个老战士叽叽咕咕说:“团里一顶斗笠都没有,你小子还求雨。”
  时间过去近一个月了,终于领导下令,开始向解放大西南进军。
  我们从汉口乘火车至孝感,揭开步行大进军的序幕。每天行军30—100里左右。如路过城镇、村落,条件好的地方,就停下来演出、宣传。那些“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将革命进行到底”等标语,就是我们经过哪里,便留在哪里的标志。
  行军,我开始还适应,但到后来,越走越吃力了。身上背着衣物、枪支(每班两支步枪自卫,大家轮流背)、弹药、乐器、干粮等杂物,遇到下雨,就苦不堪言。因为当时我们没有任何雨具,小雨坚持走,大雨就找地方躲一躲。
  那天,已经走了六七十里路,突然下起雨来。离宿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路,可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山区公路,雨水伴着泥泞,坑坑洼洼,举步维艰。一些女同志竟流出了眼泪。
  真是无独有偶。
  800多年前,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谪任黄州团练副使。也是在这片荆楚大地上,一次外出遇雨,没带雨具,同行皆狼狈。他却以旷达超脱的胸襟,面对眼前的“……穿林打叶声”,抱定一种仍然若无其事的态度,“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个是仕途受挫,被贬至此;一个是肩负着祖国神圣的解放事业,昂首挺胸,战斗在祖国的大地上。前者竟如此从容淡定,后者还有什么可说呢?
  只见,农胖子走到队伍旁边大吼一声:“向前,向前,向前……”,同志们马上接着,“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这首解放军军歌,随着大家铿锵有力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山野沸腾了。
  歌声,驱走了疲劳;歌声,划破山野的沉寂,飘向太空;歌声,给了我们新的力量……在又坚持走了十几里后,找到了宿营地当阳桥。
  老乡们见我们一个个湿淋淋地来到,心痛不已。忙找柴火,为我们烘烤衣物;下门板,取谷草,为我们搭地铺;外出摘蔬菜、挑井水协助我们做饭……村干部并立即组织群众,送来慰劳品。群众中,有两个人还牵着一条红色横幅,上书“‘兵’至如归 向解放军致敬”,让我们在寒冬风雨中,倍感一丝温暖。
  考虑到天气和当地群众较为密集的因素,领导决定在此休整两天,进行宣传工作。
  第二天,我和美术组战友,提着石灰桶沿街画宣传画、漫画及书写革命标语。
  来到当阳桥附近,老远就看到一块硕大的石碑耸立在树丛中。走近一看,“长阪雄风”四个镌刻的大字映入眼帘。
  啊,当阳桥,长板坡,三国时期的古战场,就在这里呀!
  霎时,我脑子里好像立刻浮现出赵子龙七进七出单骑救主,杀得曹军人仰马翻的情景……战友见我在碑旁发呆,便打趣地说,“别动,给你来一张。”说着他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抬到胸前一合拢,作个取景状,“好嘞!”让我过把照相瘾。
  经过半个月边战斗,边宣传的风雨兼程,我们终于胜利抵达宜昌。在这一千余里征途中,我们一步一个脚印,把汗水洒在这片可爱的荆楚大地上。
  在宜昌稍事休整后,我们即乘船入三峡,至四川奉节县登陆,继续向解放大西南挺进。作者简介张本,男,江西万载人。1949年高中毕业,在南昌考入二野后勤文工团。进军西南后,1951年调长春学习美术。1953年起,先后在重庆、北京、成都等地报刊、出版社及高等学校,任美编、美术师、主管技师、高级实验师。现为成都中医药大学离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