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鼎斗茶浮乳白,海螺行酒滟波红。”这是范仲淹笔下的一碗茶。人间四月,春暖花开正当时,不温不凉,正是一个喝茶的大好时光。宋代杜小山有诗云:“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有好友来访,一同举杯,只是此时杯中非酒水而是茶,以茶代酒,共话人生,倾诉衷情,我心似明月,香如凛冬寒梅。喝茶品茗如交友,只有慢慢地品味,才能品出茶的清香,品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品出彼此最大的默契,以一碗茶会一生挚友。
在某个午后,我煮一盏热茶,细细思量,把你想倾诉的心里话慢慢说与古人听,伴着炉子里刚点上的清香,我来到了那令我魂牵梦萦的两宋。
茶,不求酒的浓烈,也不甘于水的平淡,它始终保持着怡人清香和甘甜本色,这是我喜爱茶的原因。借一次清香醉,亦或是酣睡时的穿越,我去见识了一番两宋文人“斗茶”图,我看到了一幅绵长而深厚的历史画卷徐徐向我展开,我看到了那是汴京城,看得真真切切,我就在那皇城根下。
“斗茶”,最早始于唐代福建的建安一带。范仲淹在《和章岷从事斗茶歌》中有句:“北苑将期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规模精致而严谨大方的北苑焙坊,在准备“御造龙团凤饼”进献皇家前,当地许多的名公先达和山人逸士会在林下先作几场斗茶活动。这便是“斗茶”的源头,此后,“斗茶”便成了文人交往的一种重要交际方式。
到了宋朝,建安城北苑成为当时最负盛名的茶区,为决出进贡朝廷的上品茶,“斗茶”逐渐兴盛起来。何为“斗茶”?顾名思义,就是对茶叶品质和“冲点”技艺进行比试较量,这是宋代文人士大夫阶层相当风雅的一项文化娱乐活动。宋代文士阶层对茶的痴迷,可谓“宁可居无竹,不可饮无茶”,可见“斗茶”对于宋代文人墨客生活的重要性。
斗茶是重在观赏的综合性技艺,具体包括鉴茶辨质、细碾精罗、候汤、熁盏、调和茶膏、点茶、击拂等众多环节,每个步骤都须精究熟谙,最为关键的工序就是点茶与击拂,最精彩部分集中于汤花的显现。
汤花一现,宛若清扬。如何裁定胜负,关键就在于汤花。一是看茶面汤花的色泽和均匀程度,汤花色泽鲜白为佳;二是看盏的内沿与汤花相接处有没有水痕出现,汤花保持时间较长且紧贴盏沿不散退的为胜,汤花散退较快、先出现水痕的则为输。这就要求在“斗茶”时,“斗茶者”需要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懈怠。当然,对于宋代文士们来说,重要的不在输赢,而在于“斗茶”品茗时的喜悦。
以茶为荣的文人雅士,不仅嗜好品饮,且好参与采茶、制茶,于是斗茶之风愈加兴盛。听说历史上有一次,司马光约人同聚斗茶来取乐,邀大家“看茶样、闻茶香、尝茶味”。按照当时的风尚,白茶品质最佳。司马光、苏东坡所携都是白茶,但苏东坡泡茶的水是上雪水,水质好、茶味纯,于是占了上风。司马光心中不服,想出了个难题,便笑问东坡:“茶欲白,墨欲墨;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君何以同爱两物?”众人听罢都拍手叫绝。谁知苏东坡稍加思索,笑着反问司马光一句:“奇茶妙墨俱香,公以为然否?”叫满座宾朋无不信服。茶墨有缘,东坡兼而爱之,茶利人思,墨兴茶风。此后,斗茶不失情,文墨增友谊,传为茶风美谈佳话。
一看宋代的斗茶,不论是茶民、制茶者还是茶商,从民间到皇宫,从百姓到文人雅士阶层,几乎是各个群体都爱玩“斗茶”。茶民和制茶者玩斗茶,是为了自己的茶能够得个好名次;商家玩斗茶,是为了更好地推销自己的茶饼;百姓与文人雅士及皇宫玩斗茶,则是闲情趣味。
流行于宋代的斗茶大潮,使宋代茶文化上了一个新台阶,茶文化更从诗文发展到了茶画,诞生了如《撵茶图》《斗茶图》《茗园赌市图》等一系列著名的茶画佳作,为中国茶文化添上了浓重而又精彩的一笔。这是一宗极其宝贵的文化遗产,更是一宗有待开发的文化富矿。你我举杯同“斗茶”,错过今宵良辰,更待何时光景?
(作者系我校文学院2018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