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么老吗?你喊我杜姐,我还没结婚呢。
洪明改口说,杜姐,你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的胳膊?
杜惜媛一愣,不行。你们都长大了,不能随便看。
假的,假的那只,不是真的那只。
假的也不能看,假的也是我自己的。周围没有什么在动,尘土、来时的岔路、哗哗响的杨树叶子和洪明的失恋,因为院子里奇怪的宁静,都变得像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将来,我们总有一部分东西留在某个地方,找不回来,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根本就想不到,接着,我们就想找点什么弥补一下,哪怕是假的。
杜惜媛突然把剁刀停下来,站起来说 :
你们真想看看吗?
洪明把狼牙棒放下,点点头。
它是有弹性的,杜惜媛说,跟你们想的不一样。她把护袖慢慢退下来,挽起袖子。空心的还是实心的?她顿了顿说,空心的,实心的太沉啦。它能动吗?能,幅度很小,人工接的,怎么能和真的一样呢?哪儿能卡上?洪明的手指慢慢地往上拂动。是,装进去,就像个大木塞子。我也去试了试,有点凉。夏天还好,冬天穿的衣服多,不方便。冬天会不会更冷呀?杜惜媛笑了,冬天我要焐它,我有热水瓶,你们不知道吧,刚接上的时候,我很讨厌它,我怀念我原来的那个,后来它天天陪着我,到了晚上,我就觉得它像我的孩子,那种感觉……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只手,真的这只,家里所有的活儿,洗菜做饭,晾衣服,采桑叶,撒种,全靠它,明年我还要办一个养鸭厂,也得靠它,但是我没有那种感觉,可能……可能人和人不一样吧。
回去的路上,洪明突然喊了声“滚他妈的”,把狼牙棒狠狠地钉在一棵梧桐树上。我望了一眼好像一瞬间长出来的那根棍子,回头看柳新船,等待着洪明从他丢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以后你还来吗?我悄声问。
可能吧。柳新船说。你呢?
我回头看洪明。他站在那棵树下,昂着头,好像在等待什么掉下来。我走过去,拽了拽他,他还是挺着身板。柳新船也走过来,跳起来抓那根棍子。我们原路返回,一切跟来的时候一样,好像我们正在去杜惜媛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