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所在地 —— 吉林机器局旧址 王力 摄

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是北华大学合并组建前原四校之一吉林师范学院的前身，是民国时期吉林省内名校。学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革命传统，名师荟萃，人才辈出。从民国元年（1912年）到“九一八事变”前后，涌现出一批文化界知名学者和革命志士，至今仍是北华大学校史中最光彩的一页。

近读当年吉林省巡按使孟宪彝的日记，发掘出一段校史不载的往事。笔者曾在学校宣传片和一些推介材料中写过，“北华大学在一个多世纪的办学历程中，见证并参与了中国近现代和当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风云”，这段往事就是一个例证，现整理还原如下，以备校史修撰参考。

历史背景

20世纪初，风雨飘摇的清政府终于选择了“兴学练兵”的国策，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颁布了《钦定学堂章程》（壬寅学制），次年再颁布《奏定学堂章程》（癸卯学制），结束了自隋代以来延续了整整1300年的科举制度，把中国封建教育引向近代教育，掀起了“废科举、兴学堂”的热潮。

1906年，吉林将军达桂奏办师范学堂，是为吉林省近代师范教育的开端。1907年初春，孙树棠、赵铭新、聂树清、巴扬阿、吴玉琛等五位生员留学日本归国后，上书禀请吉林将军衙门提学使司，疾呼兴办吉林中等普通学堂。十天后，吉林地方当局定案筹办，顺时应势设立中学，由省城四关小学堂总校长王文珊充任监督（校长）。嗣后朝阳门内学堂校舍初建告竣，学校正式定名“吉林中学堂”。

参加禀请成立中学堂的五位生员后来都是吉林省教育界知名人士，其中有两位与北华大学校史有关。聂树清，吉林永吉人，1885年生，日本宏文书院师范科毕业。历任吉林省立职业学校（北华大学合并组建前原四校之一吉林电气化高等专科学校的前身）校长、吉林省教育厅视学等。吴玉琛，吉林舒兰人，拔贡生，日本宏文书院师范科毕业，历任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吉林省参议院议员等。

中学堂监督王文珊（1844—1918），字少石，光绪八年（1882年）壬午科举人，后补直隶州知州，曾任榆树种榆书院山长（校长）、吉林崇文书院山长、吉林中学堂监督（校长）、吉林省教育总会会长、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校长。

民国成立后，吉林师范学堂改称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吉林中学堂改称吉林省立第一中学校。原吉林中学堂监督王文珊后来改任吉林女子师范学校校长。

巡案使视察“一师”

1914年5月23日，大总统袁世凯公布《省官制》，改各省民政长为巡按使，主管一省民政。袁世凯死后，黎元洪废除巡按使，改称省长。

民国三年（1914年）11月初，刚任职三个月的吉林省巡按使孟宪彝视察省城各校。3日，“出东郭，到团山子师范学堂察视职教各员，并看视学生上课。观三百数十学生一厅共食，尚属肃静。”7日，“到女子师范学堂察视，见所做国文尚多明顺者，又学生讲习国文，亦甚明晰”。此时，学堂已改称学校，但孟宪彝在日记中仍称学堂。

时任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即是吴玉琛，时任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即是王文珊。11月12日，孟宪彝“为王少石女学校长写寿屏三幅”。

从日记简单的文字记载来看，他对男师、女师都还是比较满意的。

更换校长

孰料仅仅一个月后，孟宪彝同时更换了两校校长。12月2日，“女学前校长王文珊言女生有急要求留校长，殊为不顾大体云云”。12月3日，“师范学堂以新换张校长群起阻抗，有如前次之阻抗郭司长情形。当饬彭主任前往劝解，竟不听从”。可见，两校学生均欲挽留原校长。

12月4日，“师范学生十数人来署求见，当面劝导千数百言，仁至义尽，众皆无话，允为回校。劝导各生而去”。“午后，彭主任又到校劝导，又不之听。当于公署办公时，召集本城办学士绅，告以详细，皆允为往劝而去”。

12月5日，“早十钟，饬彭主任会同本城办学士绅，到师范学校劝导各生上课。午后，回报学生顽梗加甚，劝导无效，各士绅为之一叹。当于公署办公时，拟具牌示，警告学生上课；如再抗阻，定律予解散等语。令警察厅长明早前往执行。当晚，上教育部电，详陈前项情事，并知照将军，请派军队防卫军械局，免生意外之事。校长吴玉琛来见，言往劝学生无效云云。当面严予申饬：以前办学敷衍，养成该校学生目无师长，性质至于此极”。从此段文字来看，似乎一个月前视察已有所不满。

12月6日，“赵厅长解散学生，学生竟不出校。午后将军派高彦如参谋长、赵子静前往解劝，竟亦无效。其顽梗情形，言之令人发指。万不得已，饬赵厅长以学生既饬解散，应即停其火食。师范学生，其不率教竟至如是，则教育前途安有好希望！甚矣，皆其士绅于近年来造成之也”。他将此次学生挽留校长事件归咎于办学士绅。

12月7日，“赵厅长自师范学校电告学生顽梗如故，告以应查为首滋事之学生，拘送警厅。近递至各学生原藉，由县知事交其家属追缴学费，毋得拘泥，致酿事端。该厅长请致将军派队帮同办理，以学生藐视巡警，不知畏惧也。当即电告将军，允以派队前往云”。

“女子师范学校初校长来，告女学各教员因向习放任，此次为与整顿，忽而辞职。当即慰留。女监学亦如是。当告以应将辞职之教员等，均予辞去，另行聘请；闻女校名誉太坏，非严加整顿，实不成事”。“松秀涛、庆祝山、赵子静均求到校（男师范学校）劝导，告以另求学生承认校长，照常上课已耳；如再执迷，定予解散。”

“教育部派钱视学到省来见，正值初校长由女校归来，言女生闭门不纳各情，又闻松秀涛、赵子静劝解男校各生，仍前顽抗，则钱视学亦为慨叹矣。晚饭后，将军、张参谋长、赵厅长来，言明日实行解散学生手续。”

12月8日，“庆祝三电告出首筹议调停学堂事。张校长来，告张参谋长告知令其辞职云云。当谕以既受省长委，学生无故生风，万不得辞职等语，当将此意电告将军。旋接张参谋长电话，言学生已遵守命令照常上课，请勿追其既往云云。当告以学生既知改悔，准予从宽免究。下晚，在公署接见张参谋长。庆祝三及办学各士绅十馀人来，言学［生］悔过，遵奉命令照常上课，请免究办云云。当准，面告此次风潮之发生，殊属荒谬无理，既经诸士绅为之请求，姑准免予追究，惟此后再有无理过犯，不再宽贷，各学校亦宜严加管理，将来无论何校毕业时，本使定当亲往考试，以防弊端云云。”

12月9日，“批饬师范女学堂应遵功令，承认校长，不得无理取闹等语。”

12月10日，“张允孚来，言张校长辞差事。当面驳之。十一钟到师范学校，晤张校长，及各教员，并将龙监学请回，同到第六讲堂，招齐学生四百馀人，登台演说，将学生应遵从命令，前数日所现之风潮，以及取缔之手续系迫不得已，仁至义尽，苦口婆心，演讲至两小时，并面嘱校长、职教各员，以后从严管束学生，毋得如从前之疏懈云云。又到军械局张松山处道谢，以其劝解学生也。昨晚，接教育部覆电，言解散全体学生系出于事之不得已，而学生四百人，应将为首之滋事者惩治，其被迫胁及盲从者，准其悔过上课；如不悔过，只可全堂解散云云。亦将此意告知学生矣。”

12月12日，“饭后到女师范学堂，女生已经散学。当与职教各员详论管理之法”。

至此，两校更换校长事件，以学生“承认”新校长和恢复上课告终。为表达感谢之情，12月14日，“下晚设筵，请部派钱视学，作陪者为集安、写忱，并办学士绅数人。”12月22日，“早，到竞权女学校参观，并筹议经费事”。竞权女子学校是士绅松毓创办。

后续事件

王文珊离任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后，改任省立图书馆馆长，1918年病逝。

民国四年（1915年）4月3日，孟宪彝“出东门，赴师范学校，至半路泥淖难行，中道折回”。

4月26日，“吴玉琛自东洋送学生归来，详述在日参观工业、小学堂各事”。同日，“杨福洲、聂树滋赴天津全国教育研究会，当告以陈说吉省本年扩张学校，自私塾改良起点之意见云云”。

6月8日，“到东关（全城学生）运动会。本城各校一千余人齐到会场，甚盛。彝与将军充会长，写忱、集安充评判长，青年会英人数名充评判员。师范学生以竞走未得第一名，怪评判员之不公也，率师范一校学生先去，殊为浮躁。运动毕，核算分数，第一中学为第一，农业学校次之，法政学校又次之。中学乃夺锦标，而群相喝彩，呼中学万岁，亦极美观也”。

6月13日，“到东关青年会，发给运动会奖品。独师范学堂不到领奖，亦太激烈矣”。

孟宪彝兑现了“将来无论何校毕业时，本使定当亲往考试”的承诺。7月5日，“早九钟，到东关师范学堂考试毕业各生，论题为《师道立则善人多》。又召集各班学生于一大讲堂，演说国家大局，欲强国先兴小学教育，而师资则望之于师范班各生，将来吉林教育之先途，惟尔三四百人是赖云云。并研不日日人杂居，更宜文明对待，将来拟于教科中添入东文东语，以便与日人竞争，免致吃亏等语。时有日人峰旌教授在侧，亦以此语为然”。

当年8月，孟宪彝在吉林省巡按使任上刚满一年，即被弹劾罢官。其后，吴玉琛重回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任校长。1919年，参加在山西召开的全国教育联合会后，回程经过北京，正值“吉林三杰”之一徐鼐霖准备回家乡吉林任省长，遂呈上《改良吉省政治意见书》，1925年受教育部奖励并获嘉乐章。此间高亨于1918年入学，蓝文徵于1919年入学，马庆霱于1921年入学，毕业后相继考入清华国学研究院，跻身于四大导师的七十二弟子之中，襄成一段脍炙人口的办学和学术佳话。

【文中引文除注明外，均出自《孟宪彝日记》（孟宪彝著，彭国忠整理，凤凰出版社2016年9月第1版第1次印刷）】

校史钩沉·北华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