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不经意间，一些事情忽然出现在眼前，迅速占领了整个心房，令你惊慌失措。
就像今晨醒来，一阵阵的风“呜呜”地从窗外呼啸而过，沉重而萧索。这遥远而又熟悉的风不像夏天，失去了热情。是秋风乍起，秋天来了。
平日里的单薄衣衫不足以抵挡这天气的寒凉，遂整理一番衣柜，以随时迎接瑶湖冷风的到来。
衣柜的角落，多年如一日地积压着几件母亲亲手编织的线织毛背心，儿时穿着它最合适最妥帖，每次换季收拾的时候，它们都像时光深处的一个个老友，与自己深情对望、畅叙旧事，而后又因各自的生活各奔东西。现如今这些闲置毛背心在时尚衣物堆里备受冷落和委屈。
我幼年的时候正流行织毛衣，织毛衣仿佛是妈妈们的必备技能，其它可供消遣时间的方式也不多。母亲织的毛衣是那种无袖背心毛衣，总能套在厚厚大衣服的里面，冬天有了毛线背心，我们都感觉不到寒冷。到了春天，各种颜色背心毛衣配白衬衫，就是我那时最常见的春装。
母亲织出来的毛衣匀致平整、细密无瑕、尺寸合身，乍一看还以为是机织的羊毛衫，总会被邻居家的妈妈拿去讨论学习一番。当然这样的毛衣织起来，一定是更需耐心和细心的，因为线细针细，且针数更多，所以占用的时间也便更多。闲暇时，母亲便手捧毛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针和毛线在双手的上下翻飞间完美配合，将毛线一层层累积堆砌起来。打开的电视成了摆设，任由耳朵去捕捉声音，却顾不上瞟上几眼。
记忆中有天夜晚，我与母亲也同平时一般早早洗漱上床。母女俩人一躺下便有说不完的话，母亲又是极不喜欢熬夜的。不知聊到什么，我问到母亲你现在怎么都不给我织毛衣了，她停顿了一下，略带惊讶地说：“你还要穿我织的背心啊！”
我听了，心弦震了一下，我说：“只要是你织的毛衣，我都喜欢都会穿的。而且我套在衣服里面人家也看不到。”我没想到母亲是怕我嫌弃她织的手工毛衣，难道我因为年岁增长追求时髦衣服，会不再好意思穿手织的毛衣？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或许真的有些追逐时尚！
之后的一次寒假回家，没买到白天车票，只能晚上回去。到家后不忍心吵醒母亲，便自己拿出钥匙轻声开门进去。发现母亲房间还开着一盏昏黄的灯，窗前母亲披着我儿时的毛毯，手里拿着两根铁针，一团毛线在她身边来回地滚动，相比从前，她动作有些缓慢，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针线，显出生怕出错的样子。之前，她一头的黑发，不知从什么时候，母亲的头发添上几根银发，原本视力极好，现在不知何时佩戴起了老花眼镜。这时我看见她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她看见。我再抬头时，她已经放下手中的针线，激动地站起来，嘴里骂着我为什么坐那么晚的车回来，也不和她说。
我觉得不管我到什么岁数，母亲好像一定要送我远行，等我回家。飞快而过的时光因那些柔软厚重的旧毛衣而异常温暖，因为编织它们的心宁静纯朴、温柔至极。写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我似乎又看见母亲在昏黄的灯下眯着眼编织着毛衣的身影。
近几年来，我在外求学的日子多，最开心的时刻必定是放假回家。心里时常会想让时光过得快一点，好让儿女多一点爱的能力，又想着时光再慢一点，慢一点衰老母亲的容颜。
(作者为文学院2020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