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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杞子的二妹
作者：□苏黎
二妹左手提着篮子，右手像一只灵巧的蝴蝶一样穿梭在带刺的杞子枝头，摘着杞子。
一颗颗杞子汁色饱满、鲜红欲滴，像火焰一样热烈地颤立在枝头。一会儿，这些火红就占满了二妹篮子的底部。那些经二妹采摘的杞子，仿佛吸取了二妹的血液，更大更红更饱满了。杞子红嘟嘟的脸，就如同二妹红嘟嘟的小嘴一样，招人喜爱。
二妹的这一片杞子树比别人家的杞子树先熟，就如同二妹比别人家的女孩先成熟一样。为了供哥哥上大学，二妹上完小学就辍学在家，等哥哥大学毕业了，二妹也先于别人家的女孩出嫁了。二妹曾有过自己的理想，就是考个卫校，当一名护士，像老陈家的二女儿一样穿一身白大褂，戴个大口罩，走起路来要多神气有多神气，这却成了二妹永远的梦想。
二妹想着心事，不小心被杞子刺扎了一下，她把手放到嘴边吮了一下被扎的手指，继续摘，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二妹就像摘心事一样，摘着火红的杞子。二妹要把这些杞子风干了，卖个好价钱，供女儿念书，要让女儿实现自己当初没能实现的愿望。虽然女儿现在只有9岁，但长到19岁也就是转眼的事。想想自己的19岁，如今，一晃已过了十年，自己已经是快30岁的女人了，真是光阴似箭。
一只蜜蜂“嗡嗡嗡”地想从一棵杞子树飞到另一棵杞子树上去。或许是二妹挡了它的道，二妹左避右躲，蜜蜂也跟着二妹左冲右突。二妹一惊，右手打翻了左手提着的篮子，杞子树下顿时铺满了一地红。二妹心疼地蹲在地上，一个一个拣起地上的杞子，那只蜜蜂却若无其事地飞跑了。
看到目中无人的蜜蜂，二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在女儿5岁时，丈夫就去广州打工了。那时，家乡刚流行外出打工，丈夫禁不住外面世界的诱惑也要出去闯荡，还对二妹说等他挣了大钱就把二妹接到城里，像城里人一样过好日子，要多自在就多自在。二妹知道，揽得住男人的身子，揽不住男人的心。于是，她让丈夫走了。刚外出打工的那两年，一年半载丈夫还给家里捎个信、寄点钱，可最近这两年丈夫不但不给家里寄钱，连个信都不捎。二妹就常常安慰自己说，挣不到钱没关系，人能平平安安回来就足够了。可是，丈夫还是连个影子都不见。从广州过来的人说，丈夫在那边发了财，又成了一个新家；也有人说，丈夫在那边干黑道，早被黑道上的人给害了命。二妹宁可相信丈夫在广州又成了一个新家，也不信丈夫没命了。二妹坚信丈夫活着，一定活着，他一定是因为没有挣到足够多的钱，所以不好意思
回家。她坚信丈夫挣够钱一定会回来。二妹就天天盼、夜夜盼，心想总有一天丈夫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二妹就指望着这一亩三分地上长出的杞子养活着自己和女儿。二妹现在不指望丈夫挣多少钱，就盼望着丈夫能平安回家就足够了。丈夫就像藏在二妹眼圈里的一粒沙子，日日夜夜磨得她有流不完的泪。
二妹捡拾着被泼了一地的红，想着自己的心事，又流泪了。丈夫离家已经整4年了，女儿都9岁了，做梦都喊着爸爸。
二妹一抬头，又飞来一只蜜蜂。“嗡”的一声，蜜蜂从二妹眼前飞过，便不出声了。二妹再一看，飞来的这只蜜蜂落在了另一只蜜蜂身上，颤抖着自己的身体。二妹一下红了脸。
二妹想起丈夫抱着自己的那些日子。那时，虽然家里生活不富裕，可即便白天再苦再累，晚上睡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是何等幸福和甜蜜！那时，要是在丈夫怀里一睡再也不醒来多好呀，就没有今天这么盼一个人的苦恼了。二妹说，人的心苦比一个人的身体苦更苦。
一群觅食的鸽子从蓝天飞过，双双对对。对于二妹来说，这就是幸福，哪怕为了觅食飞越千山万水。
杞子花开了谢，谢了还会再开。二妹还会再开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