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前的元旦大多是在乡下奶奶家度过的,那时我总喜欢坐在餐桌旁,看着斜上方的电子钟数字跳动,见证新一年的到来。那段记忆像冬日集市上的糖葫芦,是清爽的酸甜味。
那时我们和爷爷奶奶住在一处,每到傍晚,爸爸妈妈总喜欢把我塞到爷爷奶奶房间,我心里极不情愿。和爸爸妈妈住,妈妈总会在睡前给我洗个香香的澡,把我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扔到床上,而我三两下就能挣开浴袍,爬到床头抱起钟爱的娃娃。爸爸俯在我身边轻声讲故事,从《蚂蚁搬家》到《大象过河》,他总是想方设法装饰我的梦乡。可跟奶奶睡时,她从不给我讲故事,也不会把我洗得香喷喷,她只是轻拍我的肩膀哄我入睡,嘴里念叨着我从未听过的童谣。奶奶喜欢用她满是茧子的手掌轻抚我的脸,那双手硬硬的,落到脸上,有些剌人。
当次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床边,床上只剩我自己,爷爷奶奶那边的被子早已叠得整整齐齐。等太阳再往上探一些,阳光透过窗户铺满我的侧脸时,我才肯稍微睁开眼睛。桌子上碗筷已经备好,奶奶在厨房叮叮当当准备早饭。我撑开手伸个懒腰,起身叠好被子,然后搓搓手,一跃跳下与我齐腰高的火炕,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厨房,豆角配米粥,是儿时我心中最美味的早餐。早饭都摆上桌,正赶上爷爷遛弯回来,祖孙三人围在桌子的一角,专心致志扒着自己碗里的饭,我们就着豆角把饭吃进胃里,整个身子都是暖的。长大之后我时常怀念豆角配白粥的咸香。
吃过早饭后不久,大爷总会风风火火地跨进门,边冲我招手边喊:“走!带你去赶集!”我便从床上抓起外套,急匆匆地抓着大爷的手往门外冲。却总会被奶奶急匆匆喊住,她跑出屋,手里攥着我的小熊围巾和手套。亲手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我出门。农村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天上像被罩了一层偏蓝色的薄纱,干净得让人陶醉。集市上的摊位顺着马路一直摆到奶奶家门口,我攥着大爷的一根手指一路向前逛去。橘子糖、炸鸡排、小糖人,集市上人头攒动,而我总能顺着香味精准定位美食。我张嘴咬下一大口冰糖葫芦,“啊,好酸!”强忍着咽下,身旁的大爷早已笑弯了腰。
冬日里的艳阳照在身上,驱散附着在身边的寒气。奶奶总喜欢趁着中午暖和去集市上逛,搜罗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提着一大袋子冰糖葫芦回家,从口袋中掏出两根手链递给我和姐姐,用粉珍珠穿成的手链在奶奶布满老茧的手中显得格外精美,她将眼睛弯成月牙:“你们两个一人一根。”手链戴在手腕上凉凉的,但那一刻我的心却格外温暖。
儿时有关元旦的记忆,总有一种淡淡的清气,像裹满糖浆的冰糖葫芦,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