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小学五年级毕业,却写出了世界上最优美的散文诗。
推开老房子的木门,许久不开的门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屋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搬走了,只剩下几张破旧的桌椅以及墙上几张泛黄的照片,这些照片就是我父亲写下的散文诗。
照片中的男人黑发浓密,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微笑看向镜头,对生活充满了期盼。他说这是他人生中拍的第一张照片,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他连结婚都不曾与母亲拍过一张合照。这张照片是在姐姐出生之后,他到北方打工的时候拍的,他将照片托给老乡带回来给家中的母亲,说是怕母亲在家挂念,顺便让母亲看看背后繁华的城市。
然而打工之路并没有那么顺利,在那个法律不是很完善的年代里,父亲和同行的老乡遇到了老板拖欠工资的情况。这导致他们只能到菜市场去买别人不要的菠菜来充饥。据父亲后来回忆,他们那时候吃的菠菜起码有三十厘米长,下半部分的茎都老得嚼不动了,但他们就靠吃那玩意儿生活了半个月。以至于后来父亲看到菠菜总会面露难色,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菠菜了。
到了 2003 年,父亲依然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打工,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就在那年非典肆虐。父亲打工的地方是非典高发的地带,家中的母亲担心不已,然而为了防止疾病传播扩散,全国铁路大都被封锁,父亲想回家也不能够。与父亲同行的一位老乡因为在买菜的时候咳嗽了几声就被老板举报了,然后被送去隔离。看到事情经过的父亲被吓到感冒了,就只好终日待在出租屋内,不停地喝开水,就连药都是老乡替他买的,咳嗽的时候就用毛巾捂着嘴,生怕让别人听见后被举报送去隔离。多年以后,我听了泪流不止。
父亲错过了我们三姊妹的成长,在弟弟出生的第二年他又离开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弟弟已经会喊人了,但是当他看到打工回来的父亲时,他叫的不是爸爸而是舅舅,因为在父亲回来前不久舅舅来过家中做客,在弟弟的脑海中根本没有父亲这个人的印象,父亲每次谈到这件事总会红了眼眶……
转眼间 1970 年出生的父亲已经年过半百,曾经乌黑浓密的头发如今已两鬓斑白,长年的劳作使他的左手和颈椎积劳成疾。我们三姊妹相继长大,而我的父亲却老得像一张旧报纸。这片土地留下了他们那代人的足迹,埋葬了无数心酸的往事。
父亲的日记本上都是给别人干活的记录,他什么都不能给我,却什么都给了我。
(作者系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9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