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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职业技术学院 - 《江阴学院》

父亲送学记

作者:□蔡亚春    
2020-10-22     浏览(41)     (0)

汽车刚刚在机场候机大厅前停稳,20岁的儿子跳下车去后备箱拎行李,74岁的老父亲想去帮忙。儿子摇摇手:“外公,我来吧。”老父亲便跟在外孙旁边,看他在自助售票机上取飞机票、托运行李,办登机手续。儿子要去安检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将出现在广州的大学校园中。他转过身朝我们挥手告别。老父亲连忙搂住外孙肩膀,一个劲地说:“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当年父亲也这样对我说过。我的思绪,飘到许多年前。父亲送我上学的镜头,历历在目。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天夜里下了大雪。第二天早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学校成了远处铅灰色天空下的一个小黑点。父亲背着我,脖子上挂着我的小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学校走去。我勾住父亲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感觉他的胸腔在一张一缩地起伏。有几次,我差点滑下来,父亲走几步便把我往上托一下,说一句“好好读书”。

上世纪九十年代,父亲送我上大学。我们俩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他提前几天转了几趟车,赶到上海火车站买了两张硬座票。进入绿皮火车逼仄的车厢,父亲坐那边,我坐这边,两人之间夹了个过道。不时有拎蛇皮袋、推小货车的人走过。一天一夜硬板凳坐下来,我早已腰酸背疼。这倒也罢,最难吃的是火车上的饭菜。那时是白泡沫盒装的盒饭。一半是米饭,一半是辣椒炒的菜。我的眼睛、鼻腔已被鲜艳的红和浓烈的辣刺晕,辨不出炒的是什么菜。刚吃一口,我的嘴巴辣得合不拢,泪水不争气地冲开眼皮直泻下来。不吃饭怎么行?父亲见状,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行李架上的箱子搬下来,掏出一袋红菱,剥给我吃。父亲指甲不长,红菱壳又硬,不好剥。他又扭又咬,好不容易剥好一个,递给我吃。一个哪里盖得住辣味?父亲不停剥,我拼命嚼,脆脆甜甜的红菱稍微安慰了下火辣辣的嘴唇。不知不觉,我吃完了一袋红菱。怕辣的父亲却一个也没吃。

第二天到了学校,父亲忙着帮我办理入学手续,打扫宿舍。临走前,父亲千叮万嘱,说了许多话,我只记住了一句话:“好好读书!”父亲其实也想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多呆一会儿,可他没有。他要赶回去,赚我下学期的学费。

前几年,父亲被各种疾病缠住了身。他有个心愿,要送外孙上大学。2018年,我儿子考上了广州一所大学。我带父母一起送儿子。父亲兴致勃勃地登上了“小蛮腰”,夜游了珠江,欣赏了五羊雕像。到了学校宿舍,他更是抢着帮忙整理床铺。那几天,父亲皱褶的脸庞开满了幸福的花儿,整个人都轻盈了。

离别时,老父亲紧紧握着孙子的手,嘴唇嗫嚅了几次,吐出四个字:“好好读书!”父亲给两代人送学,是一种责任,是爱的传递,更是家风的传扬。